这方圆就两个人的小河边,就他这几声掌声,单薄又突兀,薛白衣动作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
吴霜鼓了两下也就停了,他还是叼着狗尾草,说话有点含糊,“别见怪,没别的意思,以示敬佩。”
别说他现在心情不太好,就说他追着人赶了三天的路,现在这一身打扮也不能说讲究到哪里去,连鬓角的头发都有点乱了,他眼角一勾,整个人立马就显得委屈巴巴起来。
薛白衣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于是他颇为冷淡地点了点头,吴霜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单方面结束了对话。
这本来就是个小插曲。薛白衣锻炼这个都多少年了,已经丝毫不在意别人如何说,只是回去把水桶放下的时候,又突然想起河边那个少年的身影和略带调笑的话。
“阿弥陀佛。”薛白衣转了转佛珠,一旦吃斋念佛,就习惯凡事过眼云烟的道理,他直觉这个回忆有扰乱视听的嫌疑,选择立刻抛诸脑后。
只是没想到他这个单方面进行的遗忘没起到作用。因为第二天,那少年还是坐在老位置上。
也不知道他是在这待了一整宿,还是刚刚才来的。薛白衣弯腰打水的时候想到,不过这儿过夜是不是有点太冷了。
他打水的时候,边上假寐的吴霜才睁开眼睛,打量他。
吴霜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你们寺里,就你一个打水吗?”
薛白衣偏过脸看他。
“哦,我在这儿待好久了,就只见你来过。”
薛白衣还是看着他。
吴霜话中一顿,瞅了他一会儿,在和尚平淡无波的目光中,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最后有点抱歉地说道,“那个你……是不是不能说话?”
有可能是吴霜语气里同情的成分太明显,薛白衣被迫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愣了一愣,才回味过来“不能说话”是什么意思,哦,敢情以为他是个哑巴。
“不是。”他挑了水桶起来,路过少年的时候,简明扼要的澄清了一下。
“哦,那你……”吴霜乍一听他声音,也许有点意外,乍惊了一下,待要再讲什么,对方倒是一点面子没给,挑着水桶走了。
然后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哦,第五天薛白衣就没看见吴霜了。
虽然这么多天,他俩仅限于那两句话的交流,除此之外,就是吴霜非常无聊地盯着他打水的背影,本来也没什么。
但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又突然不见了,感觉就像一块路中间的石头,每天绕着走,突然没了,叫人站在路中间还有点迟疑。
不过这块石头威力小了一点儿,远远影响不到薛白衣雷打不动的修行之一——挑水。
他按照往常的路线,飞快过了桥头,步子又快又稳,路过村口的时候,余光不经意一瞥,见村口好像是几个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商量些什么,不过也都是村里那些过日子的事儿,薛白衣很快收回了目光,又加了点速度往石阶上走了。
石阶临着边上的山,山上树木繁盛,给阶上投下了半边荫凉。
薛白衣专心赶路,忽听边上树叶沙沙响动,他也不知道哪来儿的条件反射,一下全身戒备,抬头一看——树上坐了个人。
“嗨。”那人笑眯眯冲他招手,看起来心情不错,一点儿也不像几天前那个在河边思考人生的人。
薛白衣默不作声地松了口气,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腿刚一抬要继续赶路,那人生怕他跑了,纵身一跃,从树上跳到他目前,两人眼对着眼,树叶子扑簌簌从他们中间落下来。
“你……”薛白衣张了张嘴,吴霜站在他上一个台阶上,两人这会儿差不多高,他一时语塞,想想从来没和这么高的吴霜说过话。
吴霜还是笑,树影里漏出来的几点光晃在他脸上,映的一张疲惫的脸也跟着生动起来,“实在太饿了,大师能不能……接济一下?”
薛白衣犹豫了一下,就基本放任了对方这个“你我都是老熟人”的态度,丢下了一句,“你跟我来吧。”
吴霜就非常听话的跟着他一路到了后山菜园里。
菜园在偏门那边,相比较严肃的正门,薛白衣日常练完功、上完课,就会到这儿来发呆,四季农菜红红绿绿铺了一片,几只散养的小兔子在中间窜来跳去,平常那些师父们也不会没事儿往这儿跑,总而言之,非常适合修身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