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霜虽说有事在身,但他目前既不想跳船又懒得动弹,半边身子侧在乌蓬外,双手枕在头后,望着远山发呆。
实话说来,自从他出来,除了跟着他师父东奔西走那一阵儿,其余时候一直独来独往,像这样和几个陌生人挤在一处简直想都没想过。
走南闯北的人聚在一起,聊的话题也是应有尽有,稍稍缓解了紧张的气氛。
边上人见他最自在,吴霜生来就是一副不会动怒的好模样:一双眸子里三分狡黠七分温和,嘴角永远要笑不笑的勾着。外面人不了解他,见了只觉他颇有中原雅士的风范,像这样穿的低调朴素些,去三星台上下两盘棋都毫无违和感,叫人觉得可以亲近。但若是稍微了解他一些呢,就全然不会把“温和”这个词往他身上套了。
水路漫漫,有人忍不住就想搭个话茬,他往吴霜这边凑了凑,说,“哎,兄弟,你是哪儿人呀?”
吴霜还保持他那个舒服的姿势,脱口就道,“中原人。”
“哦?巧了,我也是中原来的,你打哪儿来呀?”
吴霜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少室山。”
“哦,少室……少室山?”对方愣了一下,“那可不就是少林寺么。”
“是。”吴霜点了点头,忽然朝对方看了一眼,“怎么,不像么。”
他在恶人谷混惯了,看人的时候不凶狠,但是总带着那么点邪气,让人总感觉有双蛇眼盯着他后背似的,别扭的不行,偏偏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同行那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哎,别介意,就是随口这么一问,我见识少,总觉得少林寺的香客里鲜少有阁下这么年轻的呢。”
吴霜也笑了笑,说,“说得不错,我哪是什么香客,其实我是还俗的弟子。”
对方瞪圆了眼睛,“真的吗?”
也不知道是从来没见过还俗的弟子,还是没见过长这样的还俗弟子。
“假的”。吴霜眯了眯眼,视线重新移到了不远处的岸上。
那人从来也没见过吴霜这么聊天的人,张了张嘴,一时接不下去话,一抬头,就见吴霜一直盯着那边出神,不由也跟着看了过去。
要说瞿塘峡这个地方是个水贼林立的地方一点也没夸张。就这一瞥,就能见着岸上来来回回走动的人影,期间还有不少往这边看的,那人没敢多瞧,生怕惹上事,赶紧低下头来避开了。
只听边上传来一句,“不用躲,躲了也没用的,你看前面道口那儿,我们经过那儿必然要下船。”
那人探头一看,果然如此,前面要经过一个窄一些的通道,他们离那通道还有一段距离,就见那边聚集了一众人等着了。
“嚯,这是要把咱们生吞活剥了吗?”那人嘀咕了一句,又赶紧转头去问船家,“老丈,咱们过得去吗?不是说很安全吗?”
老头儿弓着背站在前面,“哎,到时候跟着我走,别多话就行,只管往前走。”
目前也没别的办法,这时候跳河不亚于直接告诉别人“我有很多钱,快把我捞起来”。
小船缓缓靠了岸,老头儿用竹篙撑着,岸上走下来一个壮汉,粗暴地把绳索一拉,小船猛地一晃,就搁在岸上。
几人好不容易站稳了,又被赶着出了船。
“哪儿来啊。”山贼里走出来一个人。
“哎,北边来的,几位赶路的客人,大人宝地、借大人宝地行个方便。”船家道。
山贼这眼睛要是是一把小铲子,早就把众人随身物件都挖了个边。他眼神滴溜溜的转了两圈,才说服自己着几个人身上真的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行吧,都老实从中间走,别想花招。”
“不敢不敢。”
这所谓的从中间走,无非就是让几人从他们检查的人面前过一边。
听说有的人眼力很厉害,光是看你的走路姿势、衣服的穿着啊等等,就能看出来你这个人有没有藏什么好东西。也真是一行做时间长了,这也能评出个水平高低来。
船家被率先放回到船上,老头儿又费力的把船撑出来,在岸边等他们一个一个上船。
吴霜站最后一个。
他把虫笛别在腰上,看起来很轻松。给他检查的手下根本没注意看人,眼神就被这虫笛吸引过去了,心想指不定是个纯玉的,这伙人太穷了,这玩意儿多少还能赚点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