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散散奔走的流民中,有两个一青一白的身影却穿过他们,依然坚定地往前方走去。
有路过好心的人停下脚步提醒他们:“二位,再往前走就是南天战场了,那里除了死人和白骨,恐怕还有狼牙剩余的兵部,还是赶紧逃命去吧!”
可他们两个却置若罔闻,固执地朝着前方走去。
于是路过的人只能暗叹一句不知好歹,又行色匆匆地带着恐慌逃走了。
他们走过破败的枫林道,踏上那片被鲜血染红的战场,默默并肩无言。
最后青衣的年轻人忽然被什么吸引住了目光,脚步停在一具尸体面前。
他驻足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单膝跪地,微微有些颤抖的手,拔起那只旗杆,抚摸过那面被撕毁的战旗。
站在他身边的白衣青年目光沉痛,想劝他什么,却又没有开口,只是陪他静静呆着。
良久,他才把那面战旗取下,小心地折叠好,然后认真地塞进旁边那位死去少将的铠甲里。
两人对着那具尸身郑重一拜,这才又踏着沉重的脚步向远处走去。
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粗略搭起的小小茶棚,开在城郊外,很是惹眼。
毕竟在这战火燃遍的地带,还能支撑着开着一个小茶棚,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其实,这个小茶棚表面虽是在这战乱中苟延残喘着招待路过的军官求得一丝生存,暗地里却在做着一些救济灾民、施粥医伤的小动作。
茶棚的老板是个年过三十的妇人,神色间颇有一番镇定自若的气场。她的身边跟着两个小伙计,衣衫褴褛却手脚麻利,看起来并不像逃难出来的流民。反倒隐约在隐藏着什么身份一样,只是装作一副下等卑微的样子。
他们白天在路边上自顾自的做着生意,晚上便悄悄地搭起帐篷,救助那些受伤的人。
不过……能在这个时候还经营着自己小茶棚的生意,定然是不简单的。
此时老板娘正热情地招呼着一位路过乏了在此处吃茶的狼牙军官。
那胡人贼子就算把自己武装得再威风八面,脸上那种贼眉鼠眼的奸邪之相,和大腹便便的身材都让人看了就觉得不齿。
他身边还跟了三个佩刀的狼牙小兵,几个人骂骂咧咧地抱怨着行军打仗的劳累,一边悠闲傲慢地和老板娘闲扯。
“杨狗的唐军简直不堪一击,这才不过多久就败退成这样,所以说狗就是狗,妄想跟我们狼牙之爪较量,摆明了就是找死呗。”为首的狼牙军官磕着花生米,大言不惭地对着老板娘开口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边说还边看她的神色有无变化。
旁边有个小伙计暗暗捏紧了拳头,却被老板娘抢先提过一壶茶,把他挤过一边去,转身对那几个狼牙军笑盈盈道:“官爷说的是!想那杨狗老贼此刻也慌了阵脚,在长安坐不住了吧!好好的非要挑拨离间,逼得人不得不反搅和起战乱,平白害得我们这些无辜老百姓跟着受连累,这日子过得,真是苦哟!”
说完她面上未见任何怒色,又热情地给他们几人碗里添上茶。
那位狼牙军官听了她这话,似乎很是满意,端起碗牛饮了几大口之后赞赏地对老板娘说:“不错!老板娘倒是个明白人,识时务者为俊杰。放心,我打过招呼了,你这小茶棚我会给你关照着。只要兄弟们路过,赶紧给我好吃好喝地招待着,我保你无事!”
“是是是!承蒙官爷您的关照嘞!小女子孤寡一人,无依无靠,又不知道逃到哪儿去,只好在这城郊开个小茶棚混口饭吃,多谢官爷体谅了——”
老板娘一脸感激又崇拜地看着狼牙军官,却不想那贼子却色眯眯地起了贼心,目光大刺刺地瞥向她的胸口。
“你知道就好!跟着爷爷我混,好处少不了你的……”说完他更加明目张胆地想伸手去揽老板娘的腰肢,却忽然听见路边有人啐了一口唾沫。
“乱贼当道,畜生横行!就连本是血脉相承的同胞都能为了求一己生存,昧着良心去附和反贼了!这样的人,还不如路边的一只野狗!与其苟延残喘地活着……还不如死去!你们……怎配做我大唐子民!!”
原来是逃走的流民中,有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他本来在茶棚边儿靠着歇脚,却见老板娘如此趋炎附势,忍不住开口唾骂道。
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小的男娃,饿得面黄肌瘦,只剩下瘦弱的身子怯生生地拉他的衣角:“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