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楼在杜仲亮身边坐下,用气音问:「情况怎么样?」
「开刀把子弹取出来了,」杜仲亮小声说:「他没事,中午就能出院。不过现在有点发烧,得仔细着看护。」
「我看着吧,爹您累了就去歇息会。」明楼悄声道。
杜仲亮摇头,说:「孩子受伤生病,父母守在身边天经地义,我从未做到过,现在能有机会守着他,我一点也不累。」
明楼歉然道:「抱歉,爹,我没能保护好他,他是为我才受伤的。」
「这世界上,能遇到一个人让自己拼了命也要守护的人,是很幸福的事。我都听他说了,春酒联会那晚,你也为他受过汪曼春一枪。」
明楼嗯了一声,杜仲亮说:「当时你一定也很疼。」
「疼,可是甘之如饴。」
「那我想,阿诚现在也是这么觉得,既然如此,你又有什么好抱歉呢?」
明楼听闻杜仲亮一番宽慰话语,内心忽然感到平静了些。
两人安静看着床上的人。全天下最爱他的两个男人都在他身边守着,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安心的。
杜仲亮又开口,问:「戏院情况如何?」
「跟我们计划一样,目前算是成事了,只要接下来应付好日本人就行。」
「那你家里情况如何?」杜仲亮又问。
「我大姐这个人脾气倔得很,恐怕一时半刻也没那么快接受,不过她其实很心软,我相信总有一天能说动她。」
杜仲亮叹了口气,道:「为人父母总是害怕孩子走偏,你姐姐一直代替父母看守明家基业,她身上的重担我能理解,无论她多久才会想通,我始终支持着你们。」
「爹……」明楼忍不住伸手抱住杜仲亮。这段话深深感动着明楼,顿时殷切希望阿诚能够知道杜仲亮是他的父亲,至少让他明白,这世界上除了自己,还有另一个人会无条件的支持他与爱护他,让他也感觉到这份温暖有多么安慰人心。
凌晨五点,天边泛起浅薄白光,空气中弥漫着晨雾。
阿诚仍在熟睡,明楼知道明台回家会交代昨晚的事,但自己整夜未归,仍是怕大姐担心,他决定先回家一趟,于是与杜仲亮暂别。
明楼回到家时,明台正好要出门,就这么碰上了,没让明台白跑一趟。
「大哥!你总算回来了!」明台急唤着。
「明台,一大清早的,你去哪?」明楼一脸诧异,因为这小子从来没这么早起过。
明台跑到明楼身边,低声快速道着:「我跟你说,大姐昨晚可担心阿诚哥了!我跟她说阿诚哥为你被打了一枪,她急都急死,催着我去探听他送哪间医院,还让我去送钱给他开刀,结果宵禁了不能去,她急了整晚,现在估计也还没睡。」
「真的?」明楼听完,忽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知道大姐一向心软,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妥协。阿诚挨了一枪虽然让人心疼,可收到这意外的效果,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吧?
明楼还想再问明台,结果楼上传来的动静,打断两人对话。只见明镜从楼梯上探出头,一看到明楼就赶紧跑下楼来。
「明楼!阿诚呢?阿诚怎么样了?」明镜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梯。
明楼见状,忙不迭地喊着:「大姐别跑,当心楼梯。」
明镜不理会他,跑到明楼面前,气息有些不稳,问:「他怎么样了?」
明楼和大姐之间多日疏远,此时见大姐如同往日一样关心他们,明楼心里感触颇深,眼眶不自觉就泛了泪。明镜见他不语、一双眼睛都红了,以为阿诚的情况不好,便捶胸顿足,自责的叹道:「早知道我就不该同意你们去执行任务,你看现在、现在都这样了,该怎么办才好?」
明镜担心一整晚,说着便觉得悲从中来,竟哭了起来。
明楼和明台立时慌了手脚,连忙一起将明镜扶到沙发上坐好。
「大姐您别哭啊!阿诚他没事呀!」明楼连忙解释。
「阿诚他……」明镜哭声一收,抬头看向明楼,问:「他没事啊?」
「一枪打在左肩上,昨晚已经开刀把子弹取出来了,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人发了烧,整晚都在昏睡。」
明楼看着明镜,亲耳听她关心阿诚的事,终于忍不住说:「大姐,阿诚是为了我才受伤的,汪曼春拿枪抵着我的脑袋、情绪很激动,她那一枪开出来,我是必死无疑的。是阿诚不顾安危的向她挑衅说自己是我的恋人,激起汪曼春的妒火,这才朝他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