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老队员隐约间的排斥,成才早有心理准备,他对此并不在意,他从来不打算和许三多一样,跟每个人做兄弟。他再也懒得去委曲求全的讨好别人,这世间多的是白铁军那样,当面搭肩膀蹭烟抽,转身一脚踩地下嫌弃烟不好还要背后说几句的人。
他只要在战场上尽到自己的努力,配合他们完成任务就是了。
他只珍惜值得珍惜的人。
成才的代号很快敲定了:八一杠。
都是因为那天他在靶场射击的时候用的是光耀千秋的八一杠,两百米可是条件打四百多米远,很是震撼了一下在场的老A。
虽然平时对袁朗成才能绕道走就绕道走,采取完全的回避策略,但是那也仅限于自由活动时间,一天的大部分时候,在训练场上,所有的队员都会看到袁朗,成才想躲也躲不了。
于是成才选择接受现实,并很快以不动声色的观察袁朗为消遣。
说是消遣,其实进行这一项消遣很困难,袁朗是一个背后都生了眼睛的人,如果不讲究技巧的盯着他看,被发现会很尴尬。
这也算是成才为磨练自己作为狙击手的观察能力的余兴节目,袁朗的设计曾经让他的内心毫无遮拦的被撕开,一层一层,所以成才会想去探究袁朗,他想弄清楚这个吴哲口中的“烂人”到底有多少层伪装,他要战胜内心的阴影。
一些日子下来,成果喜人。
比如,袁朗在思考和兴奋的时候会下意识眯起眼睛。
比如,袁朗大部分时间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就连他心生警惕的时候也不例外,但真正放松的时候袁朗的肩膀会小幅度的往下垮一点,而警惕的时候袁朗会慢慢活动手指。
比如要判断袁朗训斥人的时候是否真的生气,不要看他的表情,听他的声音,如果声音起伏毫无规律的随着情绪波动,那就是真生气;如果是有意拔高,放大,停顿,给对象施加压力,那多半就是又在装腔作势。
最重要的一条,袁朗在训练中通常上午抽烟两根,下午三根。如果下午多抽了,眼睛还眯起来,意味着他在酝酿什么加餐计划,晚上八成有夜间拉练。
凭借这个发现,成才准确判断了多次夜间紧急集合的发生,他会提前警戒,做好打包,当然也没忘了提醒室友吴哲,吴哲为此激动的差点没抱住他亲两下:“成才,你真是我的大救星,我睡着了就不容易醒,最怕这个,你的预测比天气预报还准!”
成才逐渐消除了看到袁朗的不适感,因为袁朗说到底也不过一介凡人,不可能在日常生活中也无时不刻的披着伪装,能看透的人,也就并不可怕。
成才的初次实战很平淡,由三中队的老狙击手带着提前侦察地形,选择隐蔽地点,战斗打响,就做观察手实时汇报数据,一枪未发,因为老A没有失手。
虽然没有开枪,被放大的敌人死亡的惨状和慢慢弥散开的血腥气让成才真正见识到了战场的残酷并很快进行了调整。
第二次,成才做主射手,他没有给副射手开枪的机会,敌人总数十五人,成才毙敌五人,都是抱着侥幸想逃跑的,根据命令,不降则杀,成才完美执行。五枪,全部正中胸口。
袁朗意味深长的看了成才一眼,目光越过地上的摆放整齐了的尸体,像是自言自语:“狙杀目标,首选脑袋。”袁朗停下来吐出一口烟圈“不是每个敌人都会蠢到因为惊慌失措把躯干的要害暴露出来,更何况,有的人心脏长在右边。”
成才握着□□的手紧了紧,他记住了。
那天晚上,成才失眠了,他不想再像第一次一样看见开花的脑袋才选择了胸口,但是扣动扳机的感觉仿佛还残留在手指尖,血腥味还没有消散,这令他难受。
他闭上眼睛,把自己淹没在黑暗里,竭力调整呼吸,默念平常心平常心。
突然,台灯开了,吴哲轻手轻脚的推他:“成才,成才,你睡了吗?我睡不着,你陪我聊聊天吧,说什么都行。”
吴哲说是让成才陪自己聊天,到后来成才几乎不开口,都是他在滔滔不绝的讲。
成才在吴哲温柔的声音里在心上描绘出碧空如洗的蓝天,如丝如棉的白云,带着腥咸和湿气的海风,听见浪花拍上礁石的奏鸣曲,心慢慢安宁下来。
“你说的真美,有机会真想去看看,我从小在山里长大,见过最大的水也就是下榕树的小水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