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希芙试着为自己开脱,“家具的部分是范达尔负责的。”
范达尔在洛基狠辣的目光下疯狂地摆着手,“不不不,关于这只沙发,当时我正在酒……呃,总之是沃斯塔格替我订购的。”
洛基的目光移到了最后一人的身上,沃斯塔格张了张嘴,似乎是在思索几个星期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够了,现在讨论这些一点儿用都没有。”洛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三天!‘在那之前我希望看见我的新沙发’!”他刻意模仿着索尔的澳洲口音,嘲讽地说道,“我们要怎么才能在三天之内让工厂重新做一只新沙发,并从意大利空运过来?”
没人能回答他。
一阵欢快的电子乐响了起来。“各位,”希芙忽然举起了自己的手机,“我想我们有救了。”
“什么?”
“呃,有个老主顾答应替我们赶工一只新沙发。”希芙解释道,“你们记得托尼·史塔克吗?”
“他不是卖军火的嘛?”范达尔翻了个白眼,“他是我见过的,最异想天开,最难缠的客户。”
“他甚至想在自己的卧室里养一条大白鲨。”沃斯塔格补充道。
“史塔克集团最近收购了一家家具公司。据说只是因为他对自家的床不太满意。”希芙一边十指纷飞回复着短信一边说,“幸运的是,这家工厂恰恰在不远的新泽西。他说他愿意帮我们赶制沙发,只收我们成本价,而且尺寸、用料、质量可以做到一模一样,甚至更好。只不过他有个要求——”
洛基迫不及待地问,“什么要求?”
“噢,他回复了,”希芙读着短信,“当然是他的秘书回复的。他的要求是,替他装修一栋郊区豪宅——不收设计费——”
洛基立即说道,“答应他!”
不收设计费绝对是个奸诈的条件。要知道虽然他们每单生意都能从这些金光闪闪的铁公鸡身上薅下一笔不小的数字,但是分摊到各个环节的成本上,最终剩下的也没有多少。更不用说不收设计费了,他们甚至可能会为此赔进去一笔。但这都容不得洛基犹豫,因为他们必须让每一个客户感到百分之百的满意,不然等着他们的很有可能就是失业。显然,亏本可比失业要好多了。
希芙的神奇通讯录忙了大忙。但短暂的获救并不能让洛基感到庆幸。他原本打算买一辆新车的预算被那只金属腿儿的沙发给占据了,因此他不得不在范达尔开车去拉货的日子里多花一笔巨款搭计程车上班。你说乘地铁?别开玩笑了,洛基不会允许他的阿玛尼套装被五百个沾满芥末酱的丹宁夹克反复摩擦的。
很明显——可我们还是要说——洛基·劳菲森并不是个有钱人,他至多只能称得上过得还不错的中产阶级——这从他再气愤也舍不得粗暴对待那张多余且昂贵的沙发,而是小心翼翼地将它拉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并摆在最显眼的一角就能看出——他有着良好的品味,昂贵时髦的行头,从不移动下巴的口音,他用汤姆福德的香水迷惑对方,用路易威登的围巾伪装自己,他力图让所有人以为他能和自己的客户站在同一个阶级上。
他尽可能让自己无限趋近于“有钱人”,不仅如此,他还想要一个等号。他想让别人提起他的时候,将他和“有钱人”划上等号。
洛基·劳菲森从来不掩饰自己对金钱的渴望。金钱意味着地位,地位意味着权力,权力意味着为所欲为。
可是不论他再怎么尝试;不论他是如何从广告公司离职,白手起家建立起自己的设计公司;不论他是如何精打细算,宁可花上两个小时的通勤时间,也要将公司硬生生挤进纽约曼哈顿上东区的最边缘;不论他再怎么做,四十平米的公寓,严重磨损的鞋底,指针乱跳的二手劳力士,无时无刻不在遗憾地提醒他,洛基·劳菲森再挣扎多少年,仍然逃不过碌碌一生的命运。
上帝总是那么不公平,比如说,就在他每个月为了办公室的巨额租金发愁的时候,索尔·奥丁森一出生就能在纽约港拥有一个游艇泊位。
“先生,这段路可不好走。”拉美裔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着洛基,思索着是什么让这位打扮贵气的先生放弃了私人轿车,来搭乘他这辆充斥着墨西哥卷饼味儿的出租,“毕竟是上班高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