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过去,毛孩子们都渐渐长大了。吴霖在西北军里混成了个副将,吴祎则成了开封的纨绔小少爷,两人之间经常有书信来往。吴祎在信里总是听吴霖说起他在西北遇见的奇人趣事,还有飞雪黄沙里的刀光剑影……一切都非常精彩。
他真心为大哥感到高兴。
可还没等到吴霖衣锦还乡,西北就先传回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总帅庞统意欲谋朝篡位,吴霖劝他不动,只好釜底抽薪地通了敌,想要把庞统从悬崖上勒回来。可最终事情败露,畏罪自尽了……
他记得那一天,父亲和母亲听着下人的回报,几次哭晕过去。他自己则是站在门口愣愣地想,我大哥那样的人,如果不是被逼到了绝路上,怎么会通敌呢?怎么……会死呢?
老父亲一夜白头,从此就变了。
大概老实人一旦被伤到了痛处,就会不死不休地反扑回去。吴信丧子,几乎恨庞统入骨,于是开始借着自己积攒多年的权势和人脉在暗地里筹谋如何叫他为自己儿子赔命,同时似乎在西北也安插进了不少暗线。
在之前的书信中,吴祎听大哥提起过庞统,也知道了原来这位白手起家的飞星将军就是自家大哥一直崇拜的那个人。可没想到,最后大哥竟然命丧他手……庞统是百死也难辞其咎!
一直到今年年初,父亲私下找到他说,叫庞统偿命的机会终于要来了。吴祎虽然不懂父亲搞得这些手脚,但知道终于可以为大哥报仇,于是听从了命令到西北来监视庞统、给他添乱。
……
“你对吴知事做的事情就一概不知吗?”公孙策听他说完,觉得更困惑了——吴信养死士、贩毒&药,残忍地设计挑拨皇上和庞统的关系,这真是一个从前安分的老臣能使出来的手段吗?
吴祎看了他一眼:“我爹不与我说,做事都避开我,是不想让我知道吧。”
“那你还知道什么有关吴霖的事吗?”
“我……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了还要问,你到底行不行啊?”吴祎满脸不信任地瞪着公孙策,一副被逼急了的样子,“爹什么都不告诉我!而且大哥去世之后,姓庞的混账也从没把大哥的遗体和遗物送回来过!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着,还能知道些什么?!”
公孙策无奈。
这件事情蹊跷,处处都透着一股不和谐的感觉,但若要真说起来又不知道是哪里有异。只是可怜了吴家两兄弟,一个蒙在仇恨里,一个丢了性命,连遗体都没能……遗体?遗物?
吴霖的遗物若是没有送回开封,那就必然还在军中!
公孙策哗地一下站起来,向还发懵的吴祎道了声别,转身就冲了出去。他到帐外一看,果然有个样貌十分眼熟的亲卫站在门口等他。
这亲卫名叫蒋抗,是一直跟在庞统身边的。
蒋抗站得笔直,对他一抱拳:“大人。”
“这位蒋兄弟,”公孙策回礼,凑近他问道,“我想问你个事情……”
庞统这人粗中有细,临走的时候还留下了一个随身亲卫,只求在危机时刻能有人保公孙策一命。这些亲卫们各有所长,都是从很久以前开始就跟着庞统的了,在危急时也几次从阎罗手里抢回过他的性命,因此虽然是上下属关系,但其实说亲如手足也不为过。
蒋抗听完之后仔细想了想,对公孙点头:“请跟我来。”
他们从乌压压一片镇守大营的神色严肃的西北军中挤过去,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公孙策上下一打量,眼前这个十分眼熟的尖顶圆座的帐子,正是是庞统的帅帐。
“你是说,他把东西放在这里了?”
蒋抗道:“是,将军把此事看得甚重,从未假手他人。大人要找的东西就在里面。”
“多谢!”公孙策谢过他,走进了帐中。
自古帅帐其实长得都差不多,中间是一张长案,两边摆满了藤榻,是供诸将议事用的。长案后面是一张展开立起的羊皮地图,上面详细地记录了西北部的地形地势,旁边还有用小字批注的主意,比如说此处的山谷适合伏击、那里的沼泽能够困住敌人等等。
只不过公孙策在这帐中住了几夜,莫名地就觉得这里有种特别的气息——属于庞统的气息。
他赶紧摇摇头甩开脑袋里奇怪的想法,撩起隔帘走到后面休息的地方,从床下抽出一个箱子来。这箱子不装衣服也不装日用品,公孙策从没看庞统把它拿出来过,老早就觉得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