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策跟他们接触多了,也知道这些个武将闲来无事都不约而同地有点“出口欠打”的毛病,所以也懒得跟他们辩嘴皮子。
不过即便他嘴上没说什么,到底还是觉得不对劲——当年自己到开封参加秋试那会儿,还不是整夜整夜地熬着背书,不也没怎么样吗?
该不会是病了吧?公孙策自己摸了摸额头和侧颈,觉得好似确实比平常的温度高了点。跟着包大娘断断续续地学了几年歧黄之术,医者不自医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于是拿上外袍,自觉地打算去随军郎中那里问个诊。
刚掀开帘子,他就被头顶闪烁的日光晃了眼——虽然西北冷起来的时候能要人命,可如果从铺天盖地的冰雪里走出来,那带着一点温暖的事物就叫人觉得格外眷恋。
难得一见的暖日把前些天堆积的阴云一扫而光,久违的湛蓝色苍穹横亘过头顶,甚至比中原的那块还要干净。
公孙策走了没一会儿,就感觉到皮肉表层都开始微微发烫。
当下,开春的东风还没来得及从中原吹过来,但回暖的预兆已经无声无息地先行席卷了这片冻土。
数尺之下,不为人知的严寒已经开始松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两人相隔百里之外依旧神奇地心有灵犀(扶额
第20章 敌袭其一
西部数镇,深夜。
陈大状作为西北军中首屈一指的“心大”人物,竟然难得一见地失眠了。
他左右无事可做,嘴里叼着随手从路边“祸害”来的半支秃了顶的草根,在午夜时分足以冻得人头皮发麻的冷风里“悠闲”地散起步来。
他一路上看着周围巡夜的卫兵来回打了几波转,陡然被一种名为“无所事事”的负罪感击中了,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军营边的一块土坡,一屁股坐下来,美其名曰“瞭望台”——其实就是远望着面前影影绰绰还亮着微弱烛光的小镇,和身后沉睡在寒霜里的深山。
……居然还叫人咂摸出一点“岁月静好”的滋味来。
前些年兵荒马乱的动荡日子偃旗息鼓之后,各国都心有灵犀——大概是打穷了——地退避一方,在相互制衡之中达成了诡异的平衡。
只剩了那些被战乱波及的遍野“哀鸿”,还需要人手去安顿。
讨西将军满腔报效家国的热情还没来得及消散,突然之间,数年如一日的“管家婆”生活就当头砸下来,仅存的“娱乐”大概就是饥寒交迫之中还能提弓上山打个鸟吃……这实在让他有点坐立难安。
陈大状长叹一口气,隔着厚重的大衣平躺在地上,盯着穹顶上闪烁的星辰发呆。
这苦寒之地别的不行,唯独一块铺天盖地的穹顶叫人怎么都看不厌——参横斗转,似糊复清,一瞬间竟然和眼下的人间烟火重合到了一起。
这位能在敌军面前谈笑风生的将军把沾了血的利刃收在背后,被方寸居所里的无数平凡琐事磨去半身血气,终于开始念起家长里短的好来。
不过,这总归也不算坏事——年岁累积成摞在墙角的决策公文,被马蹄踏平的土地终于长成了一片草场,国境边上做生意的走商也有了规模,百姓们好歹不用在暗无天日中东躲西藏,能有机会各自找地方安顿下来。
而他脚下这片从前堪称穷山恶水的黄土,几年经营下来,也变成能住人的地方了。
远处缓缓走过来一列整齐的小队。为首的那一个是巡逻队的队长,老远就看见了在坡上偷闲的陈大状。
队长跟着他摸爬滚打多年,也知道这位古怪的将军没事就有这夜游的怪毛病,无奈地挥手打了个招呼。
后面跟着的几个看着像是刚入伍的新兵,也都有样学样地挥了挥手。
陈大状咧开嘴,随意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看到了,接着又跟条软体虫一般地仰倒下去。
躺了一会儿,这心比天大的将军居然也慢半拍地忧郁起来——只怕这样平静的日子没有几天了……党项头子李元昊安分许久,终于受够了半句憋不出个屁的生活,气势汹汹地带着他手下的小狼崽子们站到别人家门口亮出了磨得能反光的利爪。
庞统对他们的指示倒是很明确——作为大本营最外侧的防线,随时做好侧方支援的准备。
陈大状虽然手生了,可骨子里的血性还在。他当即令行禁止地把所有人力物力都调整到战时状态,静候统帅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