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跌坐在地上,颤着手摊开那被揪皱的血书,眼泪滴滴映上,融进了干涸的血迹里,嘤嘤哭泣的声音,叫人肝肠寸断。
她哭得眼前水雾模糊,东华无声站在她身旁,俯下身去,将紫色外披搭在她身上,“九儿。”
一声“九儿”,她以为是幻听,怔着眼睛盯了他好一会儿,抓住他的手起身,“帝君……”
“我已在信中说的清楚,为何你还要如此任性?”
不等她说完,帝君便抽了手退开一步,凤九手中一空,晃神间,还以为回到了万年前被他拒绝的时候。摊着那破皱不堪的血书上前,直盯着他的眼睛,轻言道,“帝君,是要赶我走么?”
他没有与她对视,漠然望向前方,他的眼底深邃黯淡,包含着他的隐忍和压抑,“是,我要你回青丘。”
方才被咬破的唇又有了痛楚,凤九颤着唇开口,“帝君……真舍得?”
她的质问,换来他的沉默不语,叫她明白了。
松开手中的血书,凤九流泪笑着,“那凤九就如帝君所愿,再不回来了。”
她目光不曾移开,只听他说了句——
“好。”
她便是不知该如何了,一步步往外走去,脚下的佛铃声窸窣作响,叫他们二人都听得清楚。
“九儿。”
脚步乍停,她微微侧身,“帝君对我,还有何话要交待的?”
“答应我,永远都别回头。”
他身归混沌,不可逆转,回头即是痛苦,他不忍。
他的声音在院中低旋,随风进了她的耳,她一步一步往前走,“知道了。”
☆、第 14 章
凤九浑浑噩噩地走出了太晨宫,“别回头”三字烙在她心里,受刑般地疼。
他不懂她,从来都不懂她。
每每想做什么,一句“为她好”,便让她再也无话可说。
手心里隐隐发热,她瞧见了愈显愈亮的血符,知应劫的时辰即将到了,她苦笑一声,望着它笑而落泪。
原本她给予了他多少期望,她原以为经历了那么多劫难,又相守万年,他不会不了解她……结果,情伤最重的仍是她。
她迎着晨阳,缓缓走上诛仙台,朝霞万丈,却是在为即将的死亡而祭奠。
心念起,玉笛幻化,青气浮动而升,一道结界护住了整个诛仙台。
凤九捏了诀,血符中的神谕便闪出金字,显在空中。
“唉!”
一声女子的长叹传来,方才明明已经造了结界,就算是他也进不来。
凤九四望,不见一人,只依稀辨别声音来源于三生石。
不知是谁在故弄玄虚,凤九也无谓,只些微疑惑。
“是谁?”
“附在三生石上的孤魂野鬼罢了。”那女子的语气凉凉自嘲,转而与凤九说道,“你与那东华帝君几次在这诛仙台纠缠不清,如今,你还为他请了血符,当真叫老身感慨良多啊!”
“我之所愿,终是一场随风而散的梦罢了。他既如此,这神谕也无需了。”
“九儿,你在干什么!”
远远的,东华的声音传来,他的脸色苍白,这几日濒临羽化,他法力尽褪,方才佛铃异动,他只得急急赶来寻她。
隔着结界,他的声音她听得模糊,没任何反应,眼睫低垂,咬破食指,往神谕上抹去……
古书曾言:“东华帝后于诛仙台之上,引血修神谕。本应共应劫,修字为其一人而去,且折其寿与东华紫府少阳君。绝笔,印血符,神谕定。其君存于万世而不休。”
神谕渐渐幻化,向上空升去,凤九似没听见东华的声音,静静靠在三生石上,笑容淡淡,不知在想什么。
她在干什么?她知道自己在神谕写了什么吗!
东华摇着头,双目怔然,恨不得冲上前去毁了那道神谕。
她不能这样!她怎么能这样……
这世上,没有人比他对她更好了,没有人比他更爱她了,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金光四散,天地间风云骤变,不似天罚般雷霆万钧,而红霞斜映,卷卷祥云之中百鸟穿其而来,团团而聚,在结界外舞飞长空,细雨直直落下,仿若要洗尽红尘一生。
神归,万物恭。
凤九感到血符愈发地热,连着她的经脉发出璀璨的金光。她知道,很快,自己就要归于混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