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寿诗文你方唱罢我登场,舞女的红衣烈烈,莅阳长公主一身暗服,浓黑艳红对比的鲜明。
梁帝醉眼朦胧:“莅阳?你要作诗?”
长公主作的一手好诗。
谢玉五条大罪,桩桩件件分明,白纸黑字的亲笔手书,文末鲜血画押已是脏红。声声泣血,要重审这惊天冤案,朝中重臣跪了一地,俱是附议,满殿的众口一词,连御林军,都叫不动。
“你们……如此逼朕……”
太子站起,在老皇哀求祈盼的眼神里,坚定的一字一刀:“儿臣附议。”
什么附议,这根本是主谋。
然太子大势已成,御剑出鞘直指他心口也无法真前进分毫,老皇握剑的手在抖,直抖的握不住,砸了脚尖。
乌压压群臣跪地,这殿中,没跪的还有谁?视线定格,有人安坐于席,仍是那副荣辱不惊的模样,夏江之言犹在耳,老皇双目血红:“你!你不是苏哲!你是那个复活的,乱臣贼子!!”
乱臣贼子。
乱臣贼子身后,又站起一人。
亲王袍服,螭龙纹张牙舞爪,暗红似凝固的血。老皇知道他这爱子面容酷似故人,却不知景霖不笑的时候神韵像那人几分。少年面色灰白,未亡人如祁王鬼魂。
这鬼魂跪在他面前,额头轻轻触地,不发一语。
“……景霖……连你也……枉朕如此宠爱你,你便是如此回报你的父皇吗……”
鬼魂仍以头杵地,声音轻轻,几乎没什么感情:“父皇,儿只愿此生,能见母亲灵牌。”
此生,一生有多长。
老皇踉跄着走出殿门时,毫无形象的痛哭流涕。
赤焰翻案,十三年心血终尝所愿,林氏宗祠复立,林殊披麻戴孝,灵前恸哭。
萧景霖跪在他君他父身前,不发一语。
老皇膝上铺着他幼子的寿礼,工笔细描,故人呼之欲出,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拂过画中人,眼角一滴浑浊的泪。
“景禹……曾是朕的骄傲……”
头生子,心头宝,初为人父抱在怀里的便是他,从牙牙学语看到出口成章,每一个过程,都在父亲心上。
“景霖啊,皇位就是这么个东西,我对林殊说,说谁坐上都一样,景琰别管现在什么样,在上面做久了,都会变。林殊不信,他义正言辞的不信……哈,他不信……我儿,你怎么想?”
萧景霖跪的笔直,微微一笑,眉目艳丽这一笑竟凉薄的很,他说:“变与不变,且由他自己看……儿就算了,儿总归是看不到王兄变的。”
老皇摩挲着那副画,苍凉感叹:“朕当年怎么就没让你死在长乐宫……”
萧景霖叩首:“儿臣福薄,但谢父皇隆恩。”
长乐宫,长乐宫的蛛网都封了宫门,一柄拂尘拂不尽。
萧景霖撕开废宫封禁,踏入故地,十几年时间灰烬步步惊起,空气里全是厚重的尘埃。
幼时爬过的石楠树缠了藤蔓,曾经翻过的小窗朽了棂台,床上布虎仍在,触手轻拍,只见飞灰,抖不出阿娘五色玲珑的针线,反撕了一块。
这人也不嫌脏,把自己摔在当年的小床上,在扬起的尘土里不住的咳嗽,咳出的泪濛了眼,恍惚见这残垣断壁回复了声色,罩霎宫灯亮起,乳母与他拢着帘幔,笑容一如从前。有人抱他在怀,熟悉的香气,温软细语,哼唱着昔日童谣。
一瞬间所有委屈全上心头,直扑在那人怀里,眼泪酸楚流下,只叫:“阿娘……”
阿娘,阿娘,阿娘!
门口有人低声嘲笑:“见了母亲就哭,羞是不羞?”抬头见长兄笑容如故,风华依旧。
长乐宫,可得长乐。
元祐六年十月二十五,大雪一夜白城,皇八子萧景霖逝于废宫,年十八,未及弱冠,是为早夭。
太子恸哭于朝,满宫缟素,厚葬于卫陵,封棺当日,青杏自尽。
作者有话要说: 嗯,继续报复社会。后面那一章被我剪掉了咱不播出哈。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暮春三月,廊州。
江左梅郎监军归来,北境得安,却推却了朝廷封赏,只与友人周游山水,寄情湖光山色。
蔺晨站在门外,听屋里那人一阵咳嗽,不禁头大如斗。一脚踢开门:“祖宗,又怎么了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