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法事?”王氏愣住。
这事儿她从未听闻过,她还以为腊月到了,兄弟们接她回去商议什么事情,不想竟然是为了替母亲做法事。
她母亲年轻独宠,生下他们姊妹五个,那时候她甚是羡慕母亲,不想母亲却没后福,刚过了五十人就没了。
王氏回想起来怪伤心,不然,她母亲也是个福禄寿全的老祖宗了。
王氏这里告辞回家,吩咐金钏替她收拾几件衣衫,如今正是冬日,又是替母亲跪经,无需见客,衣衫不用许多,为主是夜半御寒。
故而,王氏吩咐将自己去年刚置办的那件火狐披肩找了出来,这件火狐皮她想了许多年了,只因为火狐狡诈,难以射猎,且火狐毛皮小,一只狐狸仅仅够做一件披肩,剩余的边边角角,勉强做了一个昭君套,再没丁点剩余了。
王氏对着镜子欣赏着,越瞧越满意。
伺候在侧的周姨娘赵姨娘两人面色古怪,王氏如今思虑过度十分清瘦,一张脸上透着青灰色,一双眼睛因为长期妒恨怨愤,阴沉冷厉。
她原本一双杏眼,这一干瘦,眼角耷拉变成了三角眼,看着甚是凶狠,再穿上这身毛皮,戴上昭君套,竟没丝毫贵气,尖嘴猴腮,倒活像一只择人而噬的凶狗。
赵姨娘心里讥笑偷撇嘴,这真是白白的糟蹋,若是给了三丫头,只怕能穿出个公主模样来。
回头却说萱草堂,凤姐虽然有所怀疑,但是真正到了确信,她还是欢喜的落了泪,这两年她盼孩子差点没把眼望穿,却是太医回回都说喜事快了,月月都没好消息,如今贾琏都说不急了,孩子竟然不期而至。
平儿也吃了定心丸,忙着安慰凤姐:“奶奶这是怎的呢,有了小主子应该高高兴兴才成,不然似您这般哭哭啼啼,小主子还以为您不喜欢呢,快点把眼泪收起来吧。”
凤姐一愣抿嘴笑:“胡说八道,才刚发芽儿,他就知道?”
平儿皱眉笑:“咱们小主子聪明啊!”
凤姐一笑收了泪,露出两颗细细的虎牙儿:“论理儿,这事儿应该过三个月才能说出去,不过,今日太医一嚷嚷,只怕都知道了,罢了,你速速让人给我娘去送个信儿去,让她高兴高兴,这几年替我操了多少心啊。”
平儿抿嘴笑:“这何消奶奶吩咐,二爷得了消息折身就追三老爷去了,只怕再等一时,咱们太太就该到了。”
王二太太傍晚才到,非为别的,只因王子腾个人喜好。
京都有“东富西贵”之说,皇子王孙多住在西城,那个于榴玥为什么天天往荣府跑呢,因为燕候也住在西城,两家不过隔了几条街而已,来往十分方便。
荣宁街就在西城,虽然不能跟皇子去争最好的地段,当初也是皇家敕造,地段相当不错,比王家要好,像是王家薛家当初的地位比不上贾家,宅邸的位置相对差些,都排到边角地带去了。
王家宅邸不仅偏,而且小,根本不能与荣府这种疏阔大气相比。
王家老爷子崇尚节俭便罢了,到了王子腾便不能忍了,他是天子近臣,在家呼朋引伴,宅邸逼仄很不方便,他便在东城另外置办别苑。
在这寸土寸金的京都,别家可不敢这般,他不怕花钱,金陵王家有的是银子,别院怎么富丽就怎么造,花园子戏楼演武厅,后面库房粮仓,那规模除了门前狮子,门上的铜环,真心不比那些王府差什么。
这一来,王家与贾府一个东城,一个西城,相隔一二十里了,平日一个时辰多点也就到了。王子腾回家去报信,一来一去正常也是两个时辰。
王二太太又要收拾东西,如今正值年下,京城里人流如潮,车马如龙,拥挤不堪,所以,王二太太带着几大车东西到荣府,已经是傍晚了。
凤姐还以为她娘亲不来了,正在失望,她娘到来了,正是意外之喜,欢喜不迭。
王二太太不知道王子腾跟贾琏的勾当,却在悄悄跟凤姐抱怨:“你三叔要给你祖父祖母做道场,我跟你三婶主动提起要去庙里家庙跪经,你父亲三叔都不答应,竟然说事儿必须他们兄弟亲自跪经才能凑效。”
王二太太说着满脸不高兴:“我嫁到王家,生下王家唯一的香火,在你父亲眼里,我竟然不如出嫁二十几年的姑奶奶。”
凤姐心知肚明,王氏这一去只怕就万事休矣,却是不敢跟她母亲明言,只得细细劝慰她母亲,转移话题向她母亲请教安胎事宜,她母亲马上忘记了不满,滔滔不绝的传授起来,说起凤姐小时候的事情,越发兴致,笑语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