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闻言面色苍白,那些年发生的事情,贾母件件没忘,宗宗记在心间。
一时间,贾母浑身萎靡,几乎摊在贵妃榻上,眼前一阵发黑,喃喃自语:“又要举国追债?”
贾琏近前一步:“记得那年正是年关,大雪纷飞,祖父接待了许多贵客,未知都有哪些人来跟祖父商议欠债的事情?”
贾母蓦地睁眼,狠狠的追问:“你问这个做什么?不对,那时候你才四岁?能记住什么?你想干什么?”
贾琏微笑摊手:“祖母怎么这般看着孙儿?孙儿也只是好奇罢了。”
贾母却不信:“好奇?”
贾琏颔首:“是啊,我也是听说户部正在逐笔清理积年欠债,核对数目。我探听到了确切消息,据说对于欠债大户,要采取铁腕手段,今上说了,朝廷鼓励主动还债,着户部行文,主动归还者,概不追讨利息,只收回本金,若实在有困难者,在归还一半欠债之后,准许定下归还计划,最多可分五年还清。对于那些顽固不化,拖延不还者,便会本息一起追讨,恶意欠债不还者,一律抄家抵债。”
贾母闻言眼前一阵发黑,鸳鸯见势不对,忙着给她喂下顺气丸,琥珀则将醒脑药膏抹在贾母鼻端太阳穴上。
贾琏不想贾母忽然犯病,急忙握住贾母的手腕,拇指贴在贾母虎口之处,缓缓将一丝儿元力度进贾母经络之中,缓缓疏通贾母左胸窒碍的血脉,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贾母终于缓过气来。
贾琏这才安心,缓缓收功,躬身赔礼:“都是孙儿太冲动了,不该提起祖父,让祖母伤心了!”
贾母眼眸盯着贾琏,甚是复杂。贾琏刚才救她的手法,贾母曾经在老公爷身上见识过,那时候,她刚生下贾敏,因为年过三旬,高龄产子,身子虚弱几近晕厥,太医那时说道,若是产妇晕厥将十分危险。
当时,国公爷就是这般掐着她的虎口,却把一股暖暖的气流输进她体内,那时候,国公爷持续了很长时间,贾母方才清醒。虽然过后国公爷不承认,可是,贾母当时因为求生欲强,眼睛睁不开,心里却清清楚楚记得身体上发生的变化,且从那以后,贾母的身体一改从前的瘦弱,渐次好转康健,从此再没生过大病。
贾琏刚才救了她,他这是得到了老公爷的真传啊!
老公爷果然是越过了两个儿子看中琏儿,并将秘法传授,难不成,琏儿才是老公爷选定的继承人,而不是珠儿与宝玉?
这与老公爷当初的决议大相径庭,贾母有些糊涂了。
可是,贾母清楚地知道,贾琏这个她并不是看重的孙子,挽救她的生命。贾母最近常常犯心悸,就在方才,贾母觉得自己差点去了,忽然间,曾经挽救过她性命的那股热流再次出现,瞬间,贾母感到胸口的郁闷逐渐消散,呼吸之间,前所未有的顺畅。
贾母眼睛有些湿润,向着贾琏伸出双手:“琏儿,过来啊!”
贾琏受宠若惊手足无措,这种神情,这种声音,贾琏很多年没见过了。他眼睛有些潮湿,慢慢上前,单腿跪下:“祖母?”
贾母伸手摸了摸贾琏的面颊,贾琏很不习惯,缩了缩。贾母也缩回了手,笑了:“我竟然一时忘记了,琏儿已经长大了,娶媳妇了,不习惯祖母的碰触了。”
贾琏面色一红:“不是,只是。”
贾母微笑:“只是很多年没跟祖母亲近过了,是吧?”贾母虚眯了眼睛,思索着:“多少年了?十四五年了吧!”
蓦地,贾母下了一个决断,她决定把老公爷临终嘱咐告诉贾琏:“你方才想说什么来着,什么人来跟你祖父商议,这个我不记得了,还了多少债,我知道,因为是我亲自经手筹措,总共是一百八十万,至于为了甚么欠债,我只能告诉你,不是你祖父贪图享乐,也不是我这个当家主母无能亏空。”
“至于后来为了什么继续借债,因为咱们搜尽府库,当尽了家财,也只凑够了八十万。另外八十万是你祖父跟亲戚朋友们筹借而来,后来追债的风头过去,亲戚们也要过日子,你祖父不得已,只好再次举债,归还亲戚朋友们的欠款!”
贾琏脑海中忽然记起贾珍当年在边关所言,他曾经把宁国府一半的收入,暗暗赠送给忠义郡王,作为他收买大臣的经费。贾琏脑海中顿生一个猜测:“祖父是不是替什么人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