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等地喜爱对莉莉央求“等一会儿,妈妈,听完这个故事”,我不再每晚封闭大脑了,莉莉的歌声使我安睡,而且当即便陷入梦魇也有人能将我唤醒。
我想我开始理解几年前金妮对日记本的迷恋,对他们倾诉就像将剧毒抽离身体,而且我永远不必为后果负责。詹姆、莉莉和西里斯就像我梦想中的那样鲜活年轻、体贴风趣,他们绝不可能将所闻对任何人说起,我说出的任何事都不会影响他们的生活或受到责备。一旦一切谈话变得无法收拾,我只需要放下手里的石头就可以终止争论——尽管我从不这么做,即便在气氛因某些话题而变得尴尬僵硬时。我告诉自己我绝不会将父母和教父当成某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聊伴,但同时,我知道我能够。
如果这石头还是个魂器,它现在一定已经完全控制了我。我再也不想寻找任何东西、揭开任何谜底,驱使我战斗的牢不可破的理由在那块小石子面前不堪一击,生死之间的壁垒消弭无形。在某个闪念间我想起帕瓦蒂,她讲述自己摆脱家人投身战争的计划时眼睛闪闪发亮,而我无法理解她怎能在家中有人等待时想要逃离。没什么能让我离开我的家人,这世上所有的理由加在一起也不可能。然后我想起也许她现在已经失去了她的家庭或者相反——她的家庭失去了她,随即将这个念头逐出脑海。有其他人在为之奋战,就让他们去做英雄吧,在哈丽雅特波特出生前巫师界已历经千年,暴君从来没能毁掉它,它能拯救自己。
不过我们的闲聊并非完全口无遮拦,很快我们弄清了彼此的界限。数次挫折之后詹姆不再追问我为何离开罗恩和赫敏,我则尽量不谈及德思礼一家和斯内普,我们不约而同地不去讨论关于那个万圣夜和魂器的话题。但我还是很乐意与他们分享有关罗恩和赫敏的趣闻,毕竟我的美好回忆几乎全都与他们密不可分。
对与德思礼一家的关系,我能给出最友善的概括是“我们尽可能和平共处”,莉莉显然非常了解我的言外之意。看得出她仍深爱自己的姐姐,有一部分的我也更愿意相信佩妮姨妈同样以某种方式爱着自己的妹妹,即便这在她对待我的方式上从来没有得到过体现。德思礼一家以与“视如己出”相反的方式将我抚养长大,不过他们至少告诉了我幸福的家庭是什么样,尽管我并非其中一员。一开始我相信他们,以为这是因为我“古怪”“丑陋”,后来我想我应得的至少该比达利那样的人更多,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错。我一直努力让事物成为它本来该有的样子,直到现在一切都变得正确。既然我已经过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好,那就没必要再用那些细节引发詹姆和西里斯的愤怒,让莉莉为此更伤心。
在斯内普的问题上事情则要复杂一些,几年的校园生活中他给过我最多的难堪,但他救我的次数也不少于任何人,同时我们还并非情愿地互相了解、掌握着对方某些深刻的秘密,这都使关于他的话题更难以进行。詹姆和西里斯对他怀着虽已平和但仍根深蒂固的敌意,而莉莉,她总是忍不住流露惋惜和伤感,几乎像是她聊起佩妮姨妈时那样。
我们上一次谈到斯内普是因为我不小心说出了他是霍格沃茨现任校长的消息,接下来我不得不解释邓不利多的去向(“斯内普杀了他——”“什么?!”)以及背后的真相(“他是在邓不利多的要求下这么做的……”“你怎么会知道?”),然后不可避免地,我说起了那些大脑封闭术课,以及斯内普怎样违背了邓不利多的意愿。最后我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直到莉莉催促我去睡觉。
我已经习惯于整晚紧握那块石头,第二天早上我一睁开眼就能看见莉莉温柔的面容。但当天晚上我在雨声中惊醒,身旁空无一人,这令我惊慌失措,直到摸到掉在床边的石头才镇定下来。我坐在床上直到雨水敲打帐篷的声音逐渐变得疏落,接着将石头转了三次,莉莉出现在我面前。她对我没呼唤其他两人并不惊讶,就像她所说,那一刻她能感我所感。
“我和西弗勒斯曾是最好的朋友,或者我认为我们是……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曾对谁敞开心扉……”她直接进入了话题,“当时我们住的地方相去不远,是他在我九岁的时候告诉我我是个女巫,和我分享关于魔法的一切——那就像是在我面前展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如此迷人……你明白吧,哈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