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察觉不对的,是蓬莱仙岛。
蓬莱如今的掌门是霓千丈的首徒云光,今有三百余岁,已然修得了仙身。自霓漫天拜入白子画门下做了首徒之后,蓬莱一门上下便皆将云光视作下一任掌门。
因而,他是极能服众的。门中上下一旦有了不能决之事,定然会来寻掌门做主。
这一日,云光正悠闲地在天涯海阁吐纳,权当做打发时间,便有一个看守后山药园的弟子急慌慌地来报:“掌门师兄,不好了!”
又是这一句!每次遇到了急事,个个都喊着这一句跑过来找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个掌门出了什么事呢!
云光趁那弟子还未到近前,不雅地翻了个白眼,转瞬间又收敛了一切神色,威严而淡漠地等那弟子到了近前,才慢条斯理地出声询问:“云岭,汝有何事如此慌张?”
这云岭却是和他从小玩儿到大的,最是知晓他的根底。这回许是真慌了,全没兴致陪他一来二去地消遣,上前一把将他从云床上扯了下来:“唉呀,这都什么时候了?师兄还有心思玩儿这套。快跟我走吧!”
云光被他拽得一个厥挒,从云床上跌了下来,踉跄着顺着他的力道跑了四五步,才算是稳住了身形。
见云岭神色不似做伪,云光心下一沉,一边跟着跑一边问道:“可是药园出了事?”
“何止是出事啊?出大事了!”云岭都快哭了。原本他是仗着自幼和掌门师兄一块儿长大的情谊,磨着讨了看守药园这么个万年不出错的轻松差事。
可谁曾想,这才多久啊?号称万能不出事的药园就出了这么一件万年难见的大事!
云光一听,道:“那还跑什么?”挥手放出一个翠绿的葫芦,喝声“大”,那葫芦就应声变成了一丈长的巨型葫芦。他拉着云岭跳到葫芦上,随着一声“走”,葫芦化作翠色的流光,应声而去。
这葫芦是一件专门用作飞行的法宝,速度之快可以想见。也不过片刻之间,便到了后山药园。
云岭指着突然多出来的那一片地,悲愤欲绝:“师兄,你看!”
这会儿,云光哪里还用他指?那一个又一个隆起的坟包、一块又一块耸立的墓碑明晃晃地立在那里,他一个目光如炬的仙人,又如何会看不见?
我的天呐!怪不得云岭如此惶急悲愤呢,这些蓬莱后山种植的,每一株都是仙药!
什么叫仙药?
——下种植苗之地乃是仙山沃土,喷洒灌溉之水必为醴泉甘露,代谢吞吐之气亦是仙灵之气。
如此生成之药草,灵气充沛,纯净无瑕,可补修为、祛魔障。此之谓:仙药!
可是,可是!
这突入奇来的一片坟地,可是将这药园的风水一下子给驱散了!
他的万年何首乌啊!他的红药柳枝穗呀!他的小蟠桃啊!
云光痛心疾首!痛彻心扉!简直是肝肠寸断啊!
云岭尤自不甘心地又看了看,那坟地里的缕缕阴气正源源不断地往药园里飘,缓慢而坚持不懈地侵蚀着药园的灵气。他顿觉胸口一闷,眼前阵阵发黑。
便在这时,药园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沉重而缓慢。这脚步声的主人若非是身受重伤,便一定是年纪老迈。
但无论如何,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的人,定然是不同寻常的。云光与云岭二人凝神戒备,等着那人现身。
那是一个十分苍老的老妪,稀疏而枯白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挽成髻,用木簪子固定在脑后,脸上沟壑纵横。她走路时的身形已经不大稳当,却仍然能从步子的间距和行走时的仪态看出,这老妪定然出身不凡。
双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看见了对方,不同于云光师兄弟二人的戒备与疑惑,那老妪明显的一怔,问道:“不知两位是何人?又为何会在我蓬莱旧址?”
蓬莱旧址?
云光二人对视一眼,皆看出了此事的不同寻常。云岭投了个询问的眼神,云光微微点了点头,两人顷刻间便商议停当。
得到了师兄的示意,云岭上前一步一步与那老妪答话:“吾乃蓬莱掌门座下护法长老云岭,这位是我蓬莱现任掌门云光。不知这位……又是何人?因何会出现在我蓬莱后山?”
这老妪虽看着就年纪极大,但他们师兄弟皆是修仙之人,外表是青年,实际年龄怕是要比这老妪大得多。云岭一时不好称呼,便含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