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洁癖的朱明欲言又止,但想想漫天那不容人质疑的本性,明智地笑道:“那便多谢漫天了。”
漫天当然不会就这么去吃东西了,她虽然没有洁癖,但也是很爱干净的。
安陆县只有一间客栈。因安陆地处偏僻,来往行人不多,也没有多少人投宿。但客栈的老板却十分热情好客,对每一个客人都抱有极大的善意。
那是一对夫妻。他们早听说了有侠士揭了榜,去城外剿灭了山贼。因而,见漫天一身血污,夫妻二人也全然不惧,老板一边热情地招呼两人坐,一边吩咐妻子去烧热水给她洗漱,一边喊厨子做好菜。他搓着手对两人笑道:“两位可真是我安陆县的大恩人!今日这顿,一定要让小老儿请,聊表谢意,聊表谢意!”
漫天早不是那个不识民间疾苦的娇小姐了,听着方才老板给厨子报的菜,便知道在安陆这个小地方,这一顿吃下来,老板半个月便白干了,连连推脱:“不必,不必,我们也只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老板坚持道:“要的,要的。侠士别客气!”
两人你来我往,都固执地很。最后,老板娘看不下去了,对两人道:“二位就当是安我家这口子的心吧!我家这口子最是固执,若不能谢二位这一顿,晚上必是睡不着的。”
漫天早就不耐烦了,闻言微微色变,几欲吐口而出:“……”本小姐更固执!
幸好,她旁边还有朱明。朱明暗暗拉了她一下,对老板夫妇笑道:“那就多谢二位款待了。对了,热水可是烧好了?”
老板这才高兴了:“烧好了,烧好了!已经给二位弄在房间里了。两位,二楼请。”他亲自引着两人上楼,分别进了天字一号、天字二号房。
虽然是天字号房,但里面的陈设也极其简陋,不过一床、一桌、一几罢了。但房间收拾的极其干净,看得出来主家很用心。屋子中央放了一个大木桶,里面已盛满了热气腾腾的水。也不知是谁的巧思,大约见漫天是个女孩子,水里还放了花瓣。
两人洗漱过后,便聚在朱明的房间吃饭。漫天心下不愉,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手中的筷子不像在夹菜,倒像在杀人。
朱明很是无奈,又莫名有些想笑。但他知晓,若他真敢笑出来,接下来的四五天,都别想漫天再对他说一句话。闹不好,漫天还会忍不住对他动手。因而,他忍住了。
——他对漫天从来纵容,习惯忍耐。一开始,他的确是别有目的,刻意为之。但时日久了,到如今怕是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刻意还是习惯了。
而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他渡魂千载,遇到无数女子。无论她们本身是何种性格,只要遇到了他,自然皆化作绕指缠柔。猛不丁遇见漫天这样娇蛮任性又本色出演的,真真是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以往对付其她女子的招式,大部分都不管用了。
“漫天勿恼,在下自有道理。”朱明好声好气。
“哼!你还有什么道理?我是那种占人便宜的人么?”真是越想越气!那客栈的老板真是不知好歹!偏人家又的确是好意!她此前从来还不知道,一个人的好意,也会让人如此憋屈难受!
朱明无奈地笑道:“你再与他争执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的。还不如等我们离开时多留些钱财。”
漫天一顿,拧紧的眉心慢慢松开,终于笑道:“有道理!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
朱明垂眸一笑,淡淡道:“不过是经的事多了,积攒了些经验罢了。”
见他如此,漫天立时后悔自己不会说话,急得手忙脚乱:“喂,我不是有意揭你伤疤的。你……你别难过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据朱明的经验来看,漫天会因失言而对他心生愧疚,进而因愧疚而生情。
“无妨。”他仍旧语气淡淡,同时不着痕迹地观察漫天的反应,却不期然在她眉宇间看到了淡淡的不耐。
朱明悚然一惊!
但很快,他就明白过来:漫天本身就不是有耐性的人,且自小被人捧着宠着长大,自然不耐烦日日哄着别人、说话处处顾及。再则,他却也忘了,满打满算,他如今是身体也不过才十一岁罢了!
真是……失算!
他连忙补救:“漫天不必如此小心,在下只是感概往事如烟,必无伤感之意。于在下看来,能积累这些经验,未尝不是幸运。你看,遇到了今日之事,漫天都不知道如何处理,在下便知。”说着洒然一笑,对漫天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