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耳边那一阵环佩钉珰声不再响起,秦少正这才抬起头,握了握拳,一脸笑意地赶着羊回家。
用过午饭,官哥儿躺在热炕上睡着了,李瓶儿歪靠在窗边的榻上发着呆。
她想起一丈青之前跟她说过的——这年头,女人要是没个男人,即使有万贯家财也难守住。
等西门庆死了,看来她势必得再嫁一回。
可是,嫁谁呢?
她不愿意做谁的小妾,也不贪图别人的权势或财力。论起钱财,她现在的资产足够她吃喝不愁几辈子。在不考虑这两方面的前提下,她想找一个真正喜欢她,对她好,还得像绣春说的那样——不能喝花酒,也不能和别的女人调笑——的男人。
她成日闷在这庄子里,除了西门庆,见得最多的男人就是来宝和来昭。
来昭就不必提了,那是一丈青的老公,人家儿子都十几岁了。来宝……这人又太小,才17岁呢!这让她如何下得了口?她可没有姐弟恋的癖好。
原书中各人物的年龄都有些模糊,细对时,发现有好几处都对不上。但不可否认的是,西门庆没两个月就要死了,死时33岁。他比潘金莲大三岁,潘金莲和吴月娘同岁,她俩又比李瓶儿大三岁。
这么一算,李瓶儿小西门庆六岁,今年……该是27岁?
27岁!
这让本来才22岁的李瓶怎么接受?
李瓶儿把手里略凉的茶盏放下,板着一张脸。本来她还以为这具身子才24岁呢,想着多两岁不要紧,平白无故的近三十岁了,让她如何能欢喜?
绣春凑上来,重新换上一盏热茶,问:“六娘,怎么了?”
李瓶儿暗叹口气,道:“没什么。你下去歇着吧,我这里不用人伺候了。”
绣春笑笑:“睡不着,我去拿针线篮子过来和六娘一起做吧?”
“也好。”李瓶儿无精打采道。
绣春拿来针线篮子,两人开始做针线活儿。
李瓶儿才绣了几针,放下针问绣春:“杨娘子家的那位小叔子,今年多大了?”
她观他的长相和行为举止,瞧着不像来宝那般才十几岁的样子,心里抱了一点期望。
绣春仔细想了想,回道:“不清楚,不过听杨大姐说过一句因为家穷,她小叔子才被耽误了,想来应该很大了吧?怎么也得有二十几岁了。”
李瓶儿点点头,眯眼笑起来。
绣春见她开心起来,凑趣道:“六娘是打算给他介绍一个媳妇?”
李瓶儿:“去,去。关我什么事,他自己有大嫂呢!”低头又拈起了针线。
来宝找人去杨家牵了羊,一并将银钱结清,价钱给得很足,喜得杨素梅连声道谢。
等来宝走了,杨素梅捧着手里七两多的银子,笑着对秦少正说:“这下好了,总算能替你娶个媳妇了!”
这时候的乡下人家,女方家要的彩礼一般是五两。这个数字对于西门庆之类的有钱老爷来说,不过是打点一个看得过眼的粉头的赏钱,但对穷苦人家来讲,这笔钱就能娶到一个很不错的媳妇。
连彩礼钱都没有,谁乐意嫁给你啊?
杨素梅看着眼前白花花的银子,买这几只羊,一进一出之间,倒也净赚了好几两。六娘素来是个心善的,想必不会催逼她还钱,等她慢慢做工还就是了,倒是小叔子的婚姻大事得抓紧。
她道:“你就要23岁了,再不说媳妇,往后拖一拖,年龄更大,人家姑娘们也不乐意呢!”
秦少正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看着放在膝盖上的左手。
这只手,刚才触碰过六娘的指尖,小小的,轻轻的,软绵绵的。可惜对方就像水里的鱼儿一样滑溜,一触即离,只留下他在这里空回味。
“哎,少正,我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杨素梅说了半天,见小叔子一声不吭地低着头,便大声喊了他一句,又笑起来,“到了年纪,谁不娶媳妇啊?你也不用害羞,喜欢什么样的跟我说,我去打听打听。”
秦少正抬起头看了嫂子一眼,复又低下头,沉声道:“先不急着娶媳妇,把钱先还了。我们不能仗着六娘心善,就拿她的钱花得心安理得。我再等两年也没事,好姑娘是不会嫌弃我老的。”
杨素梅心里本就对六娘有一份愧疚,被小叔子这样一说,脸上讪起来,道:“那也行,听你的,先还六娘。等明年开了春,你的腿脚差不多也好了,我继续去庄子里干着,最迟明年年尾,一定能给你娶上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