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官哥儿因为这事,整整哭闹了两夜。
丫头们得了吩咐,都严肃起来,一致拘着官哥儿,只让他在这个小院里玩耍。
六娘住着三间房,前面是一个极小的院落,一左一右开了两道小门通行。
官哥儿习惯了庄子上的大天地,这样小的地方他哪里呆得住?
他哭闹了好一阵,连早饭都不肯吃。没办法,李瓶儿只好吩咐绣春和绣夏抱着他在外面略走走。
绣春对潘金莲有种天然的畏惧感,绣夏聪慧,也意识到府里有心歹之人。两人抱着官哥儿去花园里走了一刻钟,就急忙抱他回来了。
李瓶儿伺候儿子吃了早饭,自己也用了早饭,便抱着官哥儿去上房给吴月娘请安。
西门庆还没出门,刚梳洗完毕,穿着白绫袄子,外面罩着何太监送他的青段五彩飞鱼蟒衣,金线绣的那蟒活灵活现,张牙舞爪,头角峥嵘,看起来像盘在身上一般。
吴月娘见李瓶儿进来,便问:“刚才我听见官哥儿在哭?”
李瓶儿赔笑道:“是呢,他吵着要出去玩。这么冷的天,哪里敢放他出去。”
吴月娘伸手把官哥儿接到自己怀里:“官哥儿,这是自己家里,你想去哪玩就去哪玩。不过现在不行,等开了春,满府里随你怎么跑。”
西门庆大笑,从月娘怀里把儿子接过来,亲了亲,道:“还是瓶儿养得好,瞧我儿子多机灵!”
吴月娘不言语。
官哥儿呵呵笑着,对西门庆身上的蟒衣很感兴趣,用手指头去抠那金线绣的大蟒。幸亏那件氅衣做工精致,没有线头,官哥儿抠了半天什么也没抠下来。
西门庆笑眯了眼:“儿子,你也爱这件衣服?等将来你做了大官,穿得比爹身上这件还好看呢!”
吴月娘笑道:“等官哥儿将来当了大官,给你爹挣更好看的衣服!”
官哥儿听不懂这些话,只傻笑着玩蟒衣,西门庆乐了一阵,对李瓶儿道:“官哥儿想出去玩,就让他出去跑跑,多派几个丫头小厮跟着就是了。男孩子,不必老拘在院子里。”
李瓶儿抿抿嘴,笑道:“可能他在庄子上住惯了。要不,我还是带他回庄子上去?”说完,她仔细看着月娘的神色。
西门庆听了这话,脸色一沉,堵气似的把身子扭到一边,继续哄儿子。
吴月娘惊讶极了,道:“真没见过六姐这样的人,一家人难得在一处,你才歇了一个晚上呢。我看你也好得差不多了,还是住在府里的好。”
这时,潘金莲和孟玉楼齐齐走进来,两人都听见了这话,孟玉楼也很吃惊,对李瓶儿道:“六姐,庄子上清苦,哪有府里热闹?再说,过几日就是我的生日,你不留下来吃杯酒?”
潘金莲扭着腰走到老爷身旁,和西门庆一起逗官哥儿说话。
李瓶儿不好再说下去,只得闭了嘴。
又过了一会儿,小玉领着丫头将早饭摆上来,几位小妾在各自的院子里吃过了,只有西门庆和吴月娘坐下来用早饭。
西门庆连吃饭都不肯松开儿子,一直抱在自己膝头。见桌上有一盘清蒸鲜鱼,便问李瓶儿:“这鱼肉,官哥儿能不能吃?”
李瓶儿答道:“能,鱼肉补脑,多吃对小孩子有好处。”
西门庆夹了一块鱼肉,细细挑出里面的刺,喂给儿子。
一个喂,一个吃,不大会儿官哥儿一人就吃下了半条鱼。
李瓶儿见西门庆只顾着喂儿子,自己倒没吃上几口,便上前将官哥儿接过来:“老爷用饭吧,他吃得够多了,撑着了就不好了。”
西门庆哈哈大笑:“能吃才好呢,这样才长得更壮实。”
吴月娘若有所思,道:“我早该给官哥儿添上鱼肉的。以前想着他还小,怕吃坏肠胃,只敢让他吃如意儿的奶。现在一看,这鱼肉倒是不错。”她说这话是发自内心的,毕竟自己也快生了,多点经验,将来才能把自己的孩子养得更好。
西门庆拍拍吴月娘的手:“你做得很不错,官哥儿长这么大,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刚吃完饭,前边就有小厮进来禀报,说衙门里的令史来了。
西门庆放下筷子,用茶漱了口,出去处理公事。
令史领了钧语,告辞而去。
西门庆回到后院,对吴月娘道:“何千户新上任,中午我们摆桌酒席,给他接风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