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瓶儿的震撼又加多了一层,绣春说得对,吴月娘怎么能生个死胎呢?
她摸着下巴想了想,原书最后的结局,是吴月娘生的孝哥儿出家为和尚,而玳安则改名为西门安,给她养老送终。
现在,孝哥儿没了,难道这个家最后还得看玳安那厮的脸色?
不,不对不对,西门庆还没死呀!
顾不得多想,李瓶儿匆匆去了上房,总得安慰下吴月娘,哪能装作不知道呢?
谁知,吴月娘根本不提她的肚子,只一脸喜色地对众人说老爷没死呢!
她不提,其他人更加不敢提,生怕戳中了她的痛处。
众人仿佛都忘记了她刚生产过孩子似的,个个赔着笑说老爷福大命大。
任太医又来了。
任太医的医术好坏难辩,毕竟他曾把原身李瓶儿给治死了。但作为一个太医,肯定比吴月娘懂得多些。
大夫也是人,他们不是神仙,谁能打包票说一定治好某人、一定治好某病?
从医德来讲,任太医还是有一丁点的。
他刚才建议吴月娘针灸止血,又细心开了药方,留下药材。虽然月娘不肯接受,但他好歹把自己的本分做到了。
刚从西门府里出来,他回到家,对自己的娘子说:“西门府上的大娘子不太好,又不肯让我医治,血如泉涌,若放任不管……”
他家娘子天天听他念医书,比别的女人多懂一些,随即接话道:“哪有那么多血让她流?等流成人干,她就晓得了。”
任太医叹了口气。
玳安就是在此时闯进门的,他一进来,就一把拉住任太医,扯着往外飞走。
任太医连忙问:“怎么了?是不是贵府大娘子不好了?刚才我就说要扎几针,讳疾忌医要不得。你先等等,我拿药箱!”
他家娘子赶紧将一旁的药箱递过去,玳安接过来搭到自己肩头,脚下不停,飞也似地扯着任太医回了府。
任太医低着头进了上房,见众人都围在炕前,还以为吴月娘已经被转移到炕上了。
吴大舅一见他来,扯住他的手,亲热地说:“太医,快来看看,老爷是不是还有救?”
老爷?
任太医这才敢抬起头,看了一眼。
众人急忙闪开,给他分出一条路。
任太医到了床前,抓着西门庆的手开始把脉,又翻他的眼皮。
潘金莲得了消息,哭喊着冲进上房:“老爷!老爷!我就知道您不会那么早死……”
吴大舅冲她吼道:“太医正在诊治,你瞎哭闹什么?还不快避开?”
潘金莲一噎,打了个哭嗝,躲到一旁的帘子后面,探头探脑地往炕上瞧。
任太医诊了半晌,摇摇头:“虽有脉息,却极其微弱,等我扎几针看看。”
他从医箱里取出银针,闪着银光的长长银针扎进西门庆的身体各处,就连脑袋上也扎了好几针,脚板心也有。
可惜的是,西门庆连眼皮都没抖一下。
好半天,他取下银针,收进药箱,和吴大舅一起走到外间悄悄说话。
任太医道:“若说他死了,却有脉息;若说他活着,又……刚才你瞧着的,我连脚板心都扎了,他动也不动。”
吴大舅毕竟见识得多些,知道有一种病叫活死人。虽然活着却如同死人,耗不了多少天,就能死得透透的。
他叹息道:“罢了,你开个药方,留下药,我叫人好生伺候着他。横竖他府上人多,不缺人伺候。”
任太医朝他拱拱手,转身去开药方。
吴大舅先进侧间,对行动不便的妹妹把太医的话原样搬了出来。
吴月娘刚燃起的那点希望,瞬间破灭。
她哭丧着脸,都不想活了:“大哥,我的命好苦!丈夫没了,孩子又没了,你说我还活着干什么?”
吴大舅小声斥道:“难不成你也要寻死?你家老爷还没死透呢,你急什么?你嫂子说得对,那边院里的官哥儿,得先叫你一声娘,将来他长大了,第一个孝顺的就是你。你若是不在了,他也得给你披麻带孝!”
吴月娘听不进去,扑到枕头上呜呜痛哭。
吴大妗子在一旁细细安慰。
吴大舅叹了口气,转身出来,进了里间,对众人道:“太医说了,老爷没死,但情况不太好。你们小心伺候着,等下药熬好了,就给老爷喂进去。是好是歹,得看老天爷的意思。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