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面觉得自己真是凄惨可怜,一面暗骂李瓶儿,想让我求你?做梦吧!一面又站起来,扔了手里的书,对玳安道:“去看看官哥儿。”
是的,他只是去看儿子的,可不是去看那个没心肝的六娘。
李瓶儿在院里散完步,坐在榻前和绣春一起做绣活。
绣春做得既快又认真,李瓶儿则纯属是为了打发时间,有一针没一针地慢慢磨洋工。
绣夏和绣秋则带着疯玩够了的官哥儿去洗澡。
玳安在院外拍门,惠庆走过去开了门,恭敬地给老爷行礼问安。
“官哥儿呢?”西门庆问。
惠庆低头答道:“在洗澡。六娘在榻上做针线。”
西门庆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心里很不满意。
我又没问六娘,你这个奴才真多嘴。
西门庆进了里间,并没有去净房。
官哥儿洗澡自有丫头们伺候,再说那小子调皮,他要是去,肯定会被他弄一身水。
正在磨洋工的李瓶儿最先发现老爷进来,她连忙下了榻,行礼。
绣春扔下针,跟着行礼。
西门庆走近榻前,在绣春之前坐的位置上坐下来,明知故问道:“这是做什么呢?”
李瓶儿朝他笑笑,把桌上的绣篮朝里推了推,老老实实地回答:“官哥儿的衣服。”
惠庆悄悄朝绣春招手,两人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李瓶儿已经调整好了心态。
西门庆就是她的领导,如果将来她死在他前面,那么,她这辈子都得活在这位领导的管辖之下了。
所以,和领导搞好关系是很有必要的。
要恭敬有礼,但不能过于谄媚;对方的吩咐要第一时间办到,但也不能有求必应,失去了自己的底线。
这是一门技术活,三言两语说不清。
想到此,她抬头又朝西门庆笑了笑。
西门庆微微惊讶,真难得,她今天如此温驯听话。
他心里高兴极了,尽量克制不在脸上露出一丝一毫,板着脸道:“你也坐,不必站着。”
李瓶儿在他对面坐下来,又朝他笑了笑,算是多谢他的赐座。
有得坐,谁愿意站着啊?她的脚又不是很好使。虽然她把脚强硬的扳过来了,但和天足没法比。走多了路、站久了就疼痛难忍。
西门庆一连得了她三个笑容,心里飘飘然起来。
整了整衣袖,心想,我供她吃穿住,让她陪我说说话,也是她应尽的本分。
“咳,”好久没认真同瓶儿说过话了,他有点紧张,有点不自然,只好先清了清嗓子,正在暗想起个什么话头时,绣春进来了。
绣春端着托盘,上面摆着两碗茶,几碟点心,几样细巧果子。
她放下托盘,在桌上一一摆好,然后才转身出去。
西门庆先不喝茶,盯着瓶儿面前的茶碗,问:“你这喝的是奶?”
李瓶儿眨眨眼:“羊奶。”她可不是成年后还喝人|奶的人。
西门庆脸色微红,他想起了前世自己的荒唐行径,竟然喝人|奶补身,结果什么用都没有。
他咳了一声,朝外喊:“绣春,也给我上一碗羊奶。”
绣春在门外应了。
想跟领导搞好关系的李瓶儿,赶紧将自己那碗移到西门庆跟前,热情道:“老爷先喝着这个吧。”
“唔。”西门庆点头应了,心里受用得很。
他慢慢喝着羊奶,把自己没碰过的茶碗递给李瓶儿,对方虽然接了,却并不喝。
他问:“怎么不喝?”还在嫌弃他吗?他又没碰过!
李瓶儿解释道:“喝了浓茶,一会儿该睡不着了。”
他点点头,浓茶能醒神,便把茶碗移远了些。
这时,官哥儿洗好澡,由绣夏抱着出来了。
官哥儿上身穿着大姐儿送来的大红薄袄,显得他唇红齿白,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珠滴溜溜直转。
“官哥儿,过来!”西门庆一见他就笑眯了眼,伸出双手。
官哥儿不理他,径直朝李瓶儿怀里扑,笑道:“点心,点心。”
西门庆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端起自己喝过的羊奶,凑到儿子跟前,笑道:“先喝口奶润润喉。”
官哥儿在李瓶儿怀里扑腾,李瓶儿好不容易才制住他,一时没防备,飞快地接话道:“我们不吃你爹的口水,让绣春给你上碗新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