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进来,春鸿忙着簇火盆,玳安问:“老爷,可要用些茶食?”
“你们还没睡?”西门庆一边脱外衣,一边道,“不用了,你们下去歇着吧。”
两人齐声应是,走到书房外间各自歇下。
西门庆躺在里间,炕上暖烘烘的,床边的火盆也燃得旺旺的。他在床上辗转反侧,虽也是锦褥绣枕,但总觉得没有六娘的床舒服。翻了好几回,气性上来,他气哼哼地想:还是书房自在,起码不用被人嫌弃。
春鸿听着里间的动静,小声问同睡一铺的玳安:“老爷在烙饼?你不去问问?”
玳安没好气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心想:管他呢!谁知道老爷是不是在哪受了气。
因为等老爷等得太晚,玳安懒得再回下人房去。前边的角门早就关了,他懒得吵醒守门人,也不愿自己在寒风中拍门,便和春鸿挤一晚。
只是,没想到春鸿这么聒噪!
韩道国和来保拿着四千两银子,往江南置办货物。他们年前就起身,如今才返家。
在临清码头,遇见许多乡贩带着银两在码头抢货。
因为河南、山东大旱,田里颗粒无收,棉花布匹蹭蹭涨了好几番。
韩道国微笑道:“我们这批货进得及时,哪怕就在码头卖了,也够赚了。”
来保问:“先问声老爷吧?省得回头怪你自作主张。”
韩道国点头:“我和胡秀在船上等着纳税,你跑一趟,脚程快些,回府报与老爷知道。再讨一封他的书信,做个人情,我们也少纳些税银。”
来保点头,雇了一匹马,骑上飞奔回府。
来保一路急赶,风尘仆仆地下了马,直奔书房见老爷,将临清一带的行情一一细说。
西门庆沉吟道:“先不急着卖,我这里修书一封,你和……玳安、来安再跑一趟,把货好好护送回来。”
来保顾不得歇息,只吃了两块点心,就和玳安、来安一起,又朝码头飞奔。
西门庆到了前边铺子里,吩咐傅铭收拾出地方,好堆放货物。
傅铭应了,马上指挥伙计去办,又问道:“老爷,您前些天说要买一批能写会算的能干下人,我托人四处打听,总算寻到了几个。您看……”
“哦?”西门庆抬脚朝铺子楼上走,“把他们都叫过来,我先见见。”
能写会算的下人,价钱是比较贵的,西门庆细细查过他们的身家底细及来历之后,留下了好几个人,一一安插在铺子各处。
其中一人立马顶了贲四的位置,当即在典当铺记账。
韩道国一直管着他的绒线铺,西门庆也安排了一个人过去照看。
过了两日,韩道国、玳安一行人进了城。
先将货物送至铺子里,记录清楚,韩道国这才对玳安道:“我先回家换身衣服,然后进府拜见老爷。”
韩道国回了家,王六儿出来迎接,王经忙着给他姐夫上茶。
韩道国奇道:“王经,你不在府里伺候老爷?当心他找你找不到。”
王经哭丧着一张脸,道:“姐夫,你还说呢!你走了这几个月,府里就变了天。先是老爷大病一场,险些死了。过后活过来就不近人情,硬将我赶走,还让春鸿那贼人顶替了我的位置。姐夫,我天天盼着你回来。你歇一歇,进府替我问问。就算死,也得死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韩道国不信:“老爷那么好说话的人,怎会无缘无故的赶你?定是你做错事,惹着了他。”
王六儿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弟弟,怒道:“你还不说实话?”
王经快哭了:“当真没有!老爷前些天病得一直躺在后院,我能做错什么事?”
王六儿紧盯着他问:“是不是你趁他犯病,勾搭上了谁?”
“没有!姐,我是那样的人吗?”王经气得直跺脚,恨不能把心剜出来给大家看一看。
韩道国道:“好了好了,别吵。王经,你先下去,我和你姐商量一下。”
王经下去了。
韩道国从包裹里取出一百两银子,交给王六儿收好,说:“这是我们自家的私房,你收好。我走了这几个月,老爷可曾照顾你?”
王六儿捧着两包雪白的银子,喜上眉梢,听了丈夫的话,眉头一垮,道:“还说呢!之前他生病,我一个妇道人家,你又不在,我不好上门探望的。后来,忽地就把我弟赶了回来。我急得没办法,给府里大奶奶送贴子,人家连贴子带礼物全给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