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执剑带头冲出,全然是悍不畏死的架势,跟她出去的人不少,但对于涌上来的双倍敌人来说,却不过寥寥而已。
每一剑下去,她都没有眨眼,那些飞溅起的血液,沾染上她的衣袍和额角。
心软和慈悲,在此刻而言,都是没有用的东西。
一剑和一剑,楚暮举起的手不曾停歇,直到手臂都累乏到提不起、呼吸都急促到变为沉重的喘息,她才恍然发现,跟在自己身边的将士竟是一个都没了。
只剩下她面对千军万马。
楚暮停下来,冷眼观看四方,敌人用一个巨大的圆将她围拢起来,那些手执兵器的敌人却无人上前。
“放她走!”统领这一方的将领突然下了令。
楚暮抬眸,看见的是久未见面的旧识——“季非?”
那个七年前的讲武堂同窗,惯会欺负沉乾的家伙,此刻站在了他的那一边。
“好久不见了,楚暮,”他似是想怀念少年的时光,却终究摇了摇头,朗声说道:“你走吧,他不会阻你,也不会杀你。”
楚暮沉默了一会儿,盯看他高声问道:“他当真不回头?”
“回头难……”季非想了想,告诉她:“能拉住他的人几乎没有,或许你是一个,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手段了……怎么,要随我回去劝劝他么?”
楚暮沉默了半刻,似乎想要往季非那里迈出脚步,一只温热的手从身侧忽然伸来,攥得死紧。
她骤然回头才发现,那只手的主人是不知何时潜到自己身边的云焕。
“和我回去。”他开口道,抬手抹去楚暮眼角眉梢的血痕。
她毫不犹豫地答应,反手握住云焕的手:“好。”
季非叹了一口气,似是感慨又似是喟叹,“你们快走吧,可别等得他改了主意。”
楚暮冲他点了点头,往后退了几步,果真见了围住他们的人已经让开一条路。
不会阻她、也不会杀她……沉乾这家伙……
她遥遥看了远方,几乎静止地漂浮的拳头大的东西,那就是他的新任座驾迦楼罗了。
楚暮咬了咬唇角,拉着云焕扭头就退。
巨鸟稳稳地停在空中,迦楼罗的实际操控者,不再像一只无法动弹的刺猬被禁锢在座位上,他立在透明的石英板前,静默地盯着某处虚空,眼瞳中沉淀着死寂的冰蓝色。
腐烂的、陈旧的终究会一扫而清……到时候,就能还给她一个清白的世界。
“作为‘神’,你不该有任何弱点!”
“一个女人罢了,竟是如此心心念念……”
“呵,你想要的,夺过来不就好了?”
“拿捏一只蚂蚁而已……”
双眼里渐渐翻腾起来的金色像是闪光的灯火,在昏暗的内舱里异常明亮。
他倏忽伸出右手,猛地按住自己的左手,逐渐圈紧后一把大力之下,竟是捏碎了腕骨的骨节——毫无痛觉,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住。
他沉声自语:“你太吵了,安静一点吧。”
商都叶城迎来的血战,终究以楚暮一方败退而终,三位少将所领的镇野军团,不敌沉乾一人之力,几乎被歼杀殆尽,而偏偏放过了统帅——昔日的帝国同僚旧友,如今已是生死仇敌。
沧流历九十三年九月二十日,大陆上的各路人马开始相互厮杀,冰族、空桑、鲛人、西荒人……都纷纷加入了战团,大陆动荡在越发浓重的血与火之中。
☆、同乡
沉乾似乎对于他们所领退守西荒的残余部队,并没有多大兴趣,只开始着手对付空桑人和鲛人的联合大军。
一方是新生海皇、龙神和皇天后土,另一方是亘古的魔神以及媲美神力的迦楼罗,两方的对峙不出意外地胶着起来,一时间难以决出胜负。
不过,若是这么僵持下去,最不利还是空海一方,因为沉乾的力量来自于破坏神,战争越大越久,他从死亡和破坏里得到的力量只会越来越多,从而也会变得越来越强大。
面对举世大敌,似乎所有的国仇家恨都可暂且搁置再论,空海盟军自不必说,现在,连余下的冰族人都参与进来了。
楚暮就没想到,有一天能心平气和地和鲛人、空桑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而且一个是空桑皇太子、一个是鲛人之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