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滓,”他冷冷地评价还在嚎叫的男人,回看了楚暮一眼,问她:“要杀?”
楚暮张了张嘴,那个‘杀’字居然出不了口,她到底还不是个杀伐果断的人,一条渣滓的人命,在她眼里还是人命,这样轻易剥夺……
楚暮做不出来。
她做不出来,不代表别人做不出来,比如云焕、比如这个遭受欺侮的鲛人姑娘。
那边的鲛人姑娘,晃晃悠悠从沙地上爬起,脸上挂着淡薄的笑,朝楚暮一步一步走去,却是咬着牙和她说:“杀人,我来!”
她上前,一把夺走楚暮手里的剑,转身就朝还在地上翻滚的男人刺去,又快又狠——直接穿透那人的脖颈,将他钉死在地上。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似乎这一个动作费尽了力气,紧接着就是畅快的大笑,她仰着脖子,嗬嗬地发声,掺杂着几分哭音。
“你……没事吗?”楚暮小跑过去,不敢去碰她的身子。
鲛人姑娘破烂的衣衫之下,尽是青紫红黑交加在一起的伤痕。
楚暮正伸手脱自己的外衣,却被云焕按住了手,他递过来自己的外套,示意她拿这条衣服去裹人家。
楚暮点点头,接过他棉麻的长袍,环在鲛人姑娘的肩头,触到她裸出的肌肤,冰凉的体温刺得她一颤,楚暮被这冰冷的温度吓到,忙问:“你怎么这么冷?”
“哪里不舒服吗?”
“需要……”
她看了楚暮一眼,开合薄唇,“我是鲛人。”
楚暮一副没有理解她意思的样子,好在云焕给她稍作了解释。
“鲛人体温向来偏低,与陆上人种不同。”
“……哦,没事就好,”楚暮想去扶她,却被她拂开了手。
鲛人姑娘看着眼前两个不到她胸口的小孩子,拉紧身上的衣服,只是道谢说:“多谢。”
楚暮摇着手,连连说:“不用谢不用谢,”她转头喊了一声云焕“师弟……”
云焕回她,道:“怎么了?”
“你有伤药吗?”楚暮想给鲛人姑娘包扎一下伤口,然而自己并没有随身带着药类物品。
云焕摇头。
鲛人姑娘也摇着头,直接拒绝她说:“不用了,我回去就好。”
“回去?你要回哪儿去?”
“空寂大营。”她盯了盯军队驻扎的方向。
楚暮不能理解,她抓住鲛人的手,指着地上被钉死的男人说:“他已经死了啊。”
“你自由了,可以离开那些鬼地方……”
“为什么还要回去呢?”
她摇摇头,指着自己说,“离不开的,他们用了药。”
那是一种月度发作的□□,用来控制奴隶,若不吃解药,从骨髓里发出的疼痛,再坚毅的军人都坚持不住,这种疼痛噬人却不致死,当真是符合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描述。
“鲛人向来不是人。”
“不管是空桑还是冰族,我们都不被当做人来看……”
“只是一个貌美的活物而已,和沙漠里的赤驼、红棘花都不会有任何区别。”
鲛人姑娘呵呵地笑了一声,她何必和两个孩子感慨这些呢。
她看着愣掉的楚暮,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孩子到底和大人不一样呢,会把鲛人当人来看……”
“既然执剑、就要有杀人的觉悟……就像这个小子一样。”
她倒一眼看出了楚暮的‘优柔寡断’,而对于云焕的出手速度却很是满意。
鲛人姑娘一时想起自己在复国军训练刺杀的过往岁月,又摇了摇头,久远得仿佛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
楚暮陷入了哑然,她抓着鲛人姑娘的冰凉的手,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楚暮对帝国军队设置的鲛人军。妓也是有所耳闻,知道这很不堪,只是没想到,真相比这更让人恶心。
“你真的要回去?”
楚暮抬头问她。
“这个世界,去那里不一样呢?不管是博尔古还是九嶷、又或者是伽蓝和叶城……都是一样的,大约……”她遥遥望着南方,说:“云荒之外的大海,可能不一样吧?海涛连天、碧波荡漾,珊瑚丛和鱼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