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夏夷则未回来时李淼志得意满的神情,而当夏夷则出现时又顿时委顿,若说没事,鬼都不信。
圣元帝兴致极高的吩咐了晚间宴席,之后便回了主帐。
帝王既已离去,余下的世家子弟也纷纷告辞,一时偌大场地只剩夏夷则与李淼两人,夏夷则本也要走,他急着去寻师尊。可那位二皇子却笑容满面的迎上来,跟之前刻薄神情大相径庭。
“二哥。”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夏夷则心中再恼火面上仍是稳的滴水不漏。
李淼目光深处仿若冰冷爬蛇,却仍是向夏夷则拱拱手道:“三弟。恭喜啊。”
夏夷则眉梢微微一动:“二哥这是何意,喜从何来?”
李淼诡秘一笑,凑近了夏夷则低声道:“三弟平安无事的回来了,难道不值得恭喜么?”说罢,他已经骤然转身,渐行渐远的背影里带着几分凭空的志得意满。
这一句话,无疑是承认了方才林中暗杀正是李淼所为,夏夷则吐出一口浊气,握着弓箭的手指慢慢绞紧——李淼是要破罐子破摔了,这狗要咬自己他倒不怕,只怕这狗疯了,会乱咬一通误伤了人。
夏夷则欲去寻师尊,低头却见袖口处沾了血,料想是方才羽箭擦伤白马脖颈,而自己无意碰到因此留下。这玉狮子倒真的很有灵性,夏夷则心道过几日便朝圣元帝要过来。
于是自去帐中换了衣服,再去见清和。
清和此时正坐于桌旁,桌上摆着一叠糕点一壶茶水,他见夏夷则来了只道:“夷则坐——可饿了吗?”说罢将糕点推了过去。
夏夷则怎能不饿,他是随清和修道,却也不曾辟谷,方才一圈折腾,出了晨起吃了些东西,当真腹中空空,因此便同师尊道了谢,一面喝茶吃点心一面慢慢将方才林中之事说了大概。
清和听后静了片刻,最后悠悠叹了口气:“他心急了。”
“弟子也是这样觉得——只是不知他为何心急了。”夏夷则边说边去看清和神色,他隐约觉得李淼必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否则不会这么快狗急跳墙,可他能知道些什么呢——必定是作为皇子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莫非圣元帝当真——夏夷则心中快速一跳,只觉自己这番想法有些离谱。
清和随手取了块糕点,雪白的六瓣梅花点心。从夏夷则他们进林,清和只同圣元帝灌了一肚子茶,此时慢条斯理的咬了一口咽下去,斟酌般道:“你父皇没有真的糊涂,他都明白的——只是李淼如何——?”
师尊这番话,确是肯定了夏夷则方才一闪而过的想法,他确信了圣元帝必定同清和透了口风。
“师尊为何这么说,日后之事谁又能说的准,若是他日父皇立了——”
清和未等夏夷则说完,便上手捂住了他的嘴,只轻声道:“此事不得提,夷则可信为师?”
夏夷则点点头,闻到师尊掌心有隐约清甜的糕点味,便下意识的覆住清和手背,只将那手指攥在掌心拉了下来。清和由他握着,倒如同累极了一般叹道:“那你便要记得,那个位子,一定是你的。”
如此惊天消息抛出,道者却是神色安宁,夏夷则沉吟片刻并不说话,直到清和一笑又问他:“为师只顾问你话,可曾受伤了?”
夏夷则摇头:“不曾。”
清和左手还由着夏夷则握在手里,他另一手搁在桌上,下意识的用手指扣了扣桌面,抬眼看向徒弟轻声道:“夷则觉得那个突厥将军——是真的去救你,还是为了二皇子。”
说道这件事,夏夷则极为笃定:“弟子看的清楚,他那一箭就是为了取刺客性命,若是只为了救我,大可不必,想来定是怕那刺客熬不住刑,到时将幕后之人招供出来。”
他话音一顿,随即又道:“只看这一点,弟子便觉得他比二皇子……更难以揣测。”
清和听了此话,不知是否受其影响,一双眸子幽深几分,他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难道他真的想——罢了,既然阿那阻了李淼,想必直到出正月都不会有甚么大动作,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为师委实不放心,这样罢——”
夏夷则略有诧异,随即便反应过来——既是清和与他的,那还是能是什么,必然是护他平安的东西,而师尊素来喜欢收藏偏门物件,想必这铃铛必然又有些其他用处……师尊当真是对他极好,只是这好,却又只像是师徒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