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昉虽然是个典型的南方公子,但他的身材却如北方人一般高大,面部轮廓深邃且端正,眉目犀利而又透着闲适之情。整个人举手投足都是一派诗情画意,却又不显得柔弱。就像是水墨画中皑皑的青松,以遗世独立之态坦荡存在于天地之间。
这样一个浊世佳公子,此时正在一边说笑一边目光灼灼地看向花满楼。
陆小凤忽然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酸酸涩涩的。但是他又能说什么呢?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
他也不过和方昉一样,是花满楼的朋友罢了。
陆小凤只好低着头跟在花满楼和方昉后面听他们说笑,继续摸他的胡子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司空摘星满心都是即将吃到大闸蟹的欢喜,亦步亦趋跟在花满楼身后,就像是花满楼豢养的小宠物一般,自然是没有注意到陆小凤的不自然。
方昉则满心满眼里都是花满楼,所以他也没有注意到陆小凤那一点掩饰得很好的不自然。
但是花满楼注意到了。
花满楼听见陆小凤的脚步有点沉,不似平日那般轻快。
花满楼扭过头去问陆小凤,道:“陆小凤,你怎么了?”
陆小凤猛然间被点名,只得匆匆忙忙挂上一脸僵硬的假笑,敷衍道:“没事儿,兴许是饿了。”
花满楼知道陆小凤没说实话,但此时也不好追问,于是他又偏过头对方昉笑道:“方兄,听到了么?今日你可得大显身手啊。”
方昉爽朗地笑,答道:“没问题,肯定让你的两位朋友尽兴而返。”
陆小凤继续假笑着附和。
司空摘星则是对螃蟹大餐更加期待。
这一路,陆小凤走得倍感艰难。
所以当方昉将他们招呼到餐厅之中,自己去准备菜肴的时候,陆小凤忍不住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花满楼听见陆小凤吁气,好笑道:“陆兄这是怎么?”
陆小凤赶忙摆着手说无妨。
花满楼也不知道陆小凤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总觉得从他们见到方昉起陆小凤就一直怪怪的。
花满楼只能劝慰陆小凤道:“方兄人很好,做菜的手艺也很好,你可以放松一些。”
望向花满楼,陆小凤笑道:“你都觉得好,那自然是很好的。”
陆小凤自己看不到,此时此刻,他望向花满楼的眼神几乎和方昉一模一样。
不,是有过之而不及。
如果说方昉望向花满楼的眼神像是春日里桃林中灼灼的桃花一般的话,那么陆小凤的眼神就像是夏日夜晚漫天的闪闪繁星,璀璨而动人,每一颗星星都是花满楼的模样。
许是陆小凤看得太过专注,连花满楼一个目盲之人都感觉不太对劲。花满楼抬头问陆小凤道:“陆兄,你在看什么?”
陆小凤支吾一声,心说我总不能说我在看你吧?环顾四周一圈,陆小凤撒谎道:“我在看窗外的那株山茶,开得真好啊,好像是蜀茶名种‘醉杨妃’,花大盈寸,十分可爱。可惜我们来的不是时候,若是于雪景之中赏此花,更能得其中滋味。”
陆小凤哪里懂那些花花草草的知识,这一点“醉杨妃”的事情还是以前他在百花楼中无所事事的时候花满楼灌他耳朵里的,整句话也就“醉杨妃”三个字是有据可依的,其他都是胡扯。
不过陆小凤的运气很好,这茶花的确名为“醉杨妃”,而且也的确是在雪中欣赏更得滋味。
方昉端着一盘子大闸蟹进来,恰巧听见陆小凤这番“高见”,放下手中的蟹,方昉笑道:“没想到陆兄也是爱花之人。”
陆小凤心想我爱什么花,我爱花后面加两个字还差不多。
但嘴里肯定是不能这么说的,陆小凤笑笑,说道:“花兄才是爱花之人,我不过是与花兄久处,耳濡目染,知道一些罢了。”
方昉也笑笑,避开这个话题道:“这大闸蟹你们尝尝,我再去热点酒,拿来一起吃。”
陆小凤笑道:“麻烦方兄。”
方昉道一声不麻烦,再次离开餐厅。
花满楼率先取出一只螃蟹递到陆小凤到盘中,又取一只递给司空摘星,笑着对他们说道:“尝尝,方兄这里的蟹,一向是最好的。”
陆小凤也夹一只送到花满楼盘中,司空摘星则是已经眼睛里除了螃蟹什么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