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草帽的缝隙,真岛看着她用最小心的步伐来到了他的身边。在她的手碰上自己的草帽前闭上了眼睛。
他能感到草帽的边缘被人悄悄拉开了一道缝。
那道缝实在是太小了,就连阳光都没能照在他的眼睛上。
不用睁眼他都能想到女孩是怎么小心翼翼的跪坐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揭开帽檐,透过细缝从下往上的探视帽内的情形。
毫无疑问,这时候只需要睁开眼睛就能把她吓坏。但为了捉住她一会儿不听话的现场,真岛一动未动,装作一副睡得十分深沉的模样。
几个呼吸后,他感觉帽檐被重新轻合在了脸上。
真岛睁开了眼睛。透过草帽的缝隙他果然看见葵子拿出了一直抱在怀里的衣物,正笨拙的试图将它平展开来。
但他并没有立刻出声。他等啊等,等着葵子真正把外套穿在身上的那一刻,再来个当场捉人。
然而后续的发展却又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在那个因为惊讶而分神的瞬间,那件带着温度的外套最终落回到了他的身上。
孩子小心的触碰和衣料的分量让他产生了种极轻又极重的混乱。
真岛绵长的呼吸中断了一瞬,但好在葵子并没有发现。她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那件薄薄的外套上。
她将它摊平,在尽量不惊醒对方的同时仔细窩好了衣服边角。确定不会滑落又不会让人感到寒冷后便一个人满足又开心的跑到边上去玩了。
像是真的睡着了一样,真岛久久未动。
透过草帽的缝隙,他隐约看见小小姐坐在草地上玩耍。斑驳柔和的阳光因为视线的虚化晕开了七彩的斑斓,竟然和梦中的景象渐渐有了重叠。
——是注定要被他捏碎的……
真岛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又是何时沉沉的睡去。他醒来的时候甚至有些茫然于身处何地。
他走回了自己的佣人房,却没过一会儿便听到了敲门声。
他从椅子上站起,走去开门。看见了小小的葵子。
“我刚刚在摘花,回来的时候突然找不到你了。”
葵子解释着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她扶着门框小心的将身子探进来一小半。却不知为什么有些遮遮掩掩。
——有什么藏在了她身后。
多年形成的警觉让真岛下意识做出动作将门彻底拉开,一下子就看见了她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和手中的一小束鲜花。
“送、送给你!”
见自己已经暴露,被切断了后路的葵子迫于当前环境说出了在舌尖打转了好久的话。
徘徊不安从她眼中褪去,她将手中的花束递出,满怀期待的献给了真岛。
“给我的?”
作为园艺师,真岛不知给宅邸的主人和周围的女仆送出过多少沾着晨露的鲜花。倒是第一次被人送了一捧七拼八凑而杂乱无章的野花。
而他不但收下了,还将原先花瓶里的仍然娇艳的鲜花换掉,给它腾出了一个容器。
望着和花瓶不相称的野花,他想他大概是真的睡糊涂了。
☆、幸福感
时光匆匆而过。转眼真岛就在野宫家待满了两年并即将开始在这里的第三年。
今年开春的时候,野宫一家便去了隅田川赏花。而那之后,所有的喜乐仿佛都随着春天散去了。
较之前一年的平静,这一年可谓是波澜迭起。
野宫太太长年累月的挥霍终于让这个家感到了乏力和疲惫。然而她仍旧不知收敛为何物的出席各种宴会,购置各种洋裙礼服。
野宫子爵对妻子的纵容也加剧了开销的剧增,随着早些年累积财富的耗尽,这个家渐渐有了财政危机的苗头。
不同于平民百姓,旧华族唯一的金钱来源就是世袭爵位的俸禄。
用金钱维持表面的华丽是华族的日常。很少有华族会外出寻找工作,想着如何赚钱或为钱烦恼的华族会被认为钻到了钱眼里,为众人所耻笑。
固定的俸禄早已不足去支撑这个家每月的开销了。为了维持表面的繁华和妻子的需求,野宫子爵已经开始少量的变卖古董和字画,偶尔还会向亲戚借款,到了时间换不上来的话就再向另一个亲戚借款还债。
拆东墙补西墙的,倒也暂时将生活维持了下来。
定期给葵子检查身体的私人医生早在去年年底就不来了。而春天刚过,姐妹俩的哥哥,野宫家唯一的少主野宫瑞人也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