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夕见交给绵月姐妹,让她们负责她的教育。据绵月姐妹的报告,无论教她什么,那孩子学得都很快——无论是各种各样奇怪的术,或者是各个方面的知识,那孩子都十分认真地学着一切,逐渐成长起来。
清子也时不时陪伴那孩子,和夕见在一起的时候,清子仿佛被母性的光辉所笼罩着,忘记了她的不自在,也忘记了这孩子注定的那个结局。她给夕见讲过去的故事,教她自己当年使用的,独属于妖怪的术法。清子对月夜见说,不希望夕见变成别的月之民那样,变成自我封闭的、傲慢又冷漠的胆小鬼。
那么便让她学着如何去做一个人类吧。
月夜见这样回答她。
对于舍弃了寿命而获得“永远”的月之民来说,二百年几乎可以算是弹指一挥间。然而,夕见确实是在这短暂的二百年间渐渐成长成了清子和月夜见所期望的那个模样。
虽说她仍旧不懂得如何去做才能像一个人类,但也确实没有变成月之民通常的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慢样子。她就像是星辰一般,渐渐发出独属于自己的,虽微弱却也璀璨的光。
再后来,在月夜见所预告的那个期限,“天”降临了。
因为是本不被允许存在,所以,如今已经诞生于世的那孩子便是有罪的。“天”在清子面前这样做出宣告,紧接着,它说,我本来以为你不会蠢到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犯“规则”。
这与夕见无关,是我的错。
清子干脆地将错误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然而,在针对夕见的处理问题上,她与“天”争论了起来。
“你难道要直接将她抹消吗?”
“她不应存在的原因,本就是因为你。当年你逃过天罚之时,因果便已经记下了。或者说,你当年是预支了她的存在而延续了你的生命。”
那个冷冰冰的声音这样说。
“也就是说,如今将她判定为‘罪之子’,将予以抹消,乃确实是根据规则。”
“规则……既然是我的“罪”就由我来承担这份惩罚啊?!为何一定要针对她?她除了这件事情之外,难道还有什么错处吗?”
“确实没有其余错处。”
那个声音答的很理所应当,但正是这样的态度让清子更加恼火。
“那么交换如何?既然她没有其余的错处便暂放过她,由我来承担你们的惩罚。”
这样的交涉似乎出乎了“天”的意料,然而根据它所遵守的“规则”,夕见又确实没有其他足以定罪的过错。于是,它在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给出了回应。
“那么,作为交换,将她自夜之原流放,夺去她作为“神”的身份,她将永远不能与同她血脉相连之人踏足同一片土地,也永远不能获得信仰,或是借由信仰获得力量。
“而你,将被永久囚禁于月之里侧,直至她消失于这世上之时。”
在“天”离去之后很久,清子仿佛是才被门外月兔们的吵闹声惊醒一般反应过来。
刚刚打开门,她便因门外的景象而愣住了。她的女儿,夕见就站在门外,脸色惨白,手中原本拿着的应该是想送给她的东西,但如今已散落一地。清子颤抖起来,她张了张嘴,哑声说:“……你听到了。”
“那些是,真的吗?母亲大人……?”
女儿求助般的询问使得她的内心如同针刺般疼痛,然而清子还是默认了。她眼见着夕见眼中最后一点光彩也慢慢消失,那个孩子慢慢地蹲下去,被一群慌张的月兔围着,小声抽泣起来。她想像往常那样将夕见抱起来安慰,双脚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于是她眼睁睁地看着夕见哭声越来越小,到最后,那孩子紧紧地抓住一只月兔,哭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然后在月兔们的尖叫声中昏倒在了那只月兔身上。
月兔们手忙脚乱地将夕见送到了绵月姐妹那里,绵月姐妹又火速将她送到了月夜见身边。清子也匆匆赶来,见到月夜见的时候,他正将一串勾玉挂在夕见脖子上。
“既然如此……那么便将她送到地面去吧。”
见女儿的的表情已经恢复平静,月夜见抬手轻轻抚摸她柔软的头发。
“我将她的记忆封印了,只要这两枚勾玉在她身上,除了我与你之外,她什么都不会想起来。并且,若不知道她的真名,地上之人便也无法窥见她真实的容貌。她仍会无忧无虑地活着,不会被任何人或是任何事所烦扰……既然是我们欠这孩子的,那么,便让之后留给她的都是愉快的记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