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这样继续下去吗?”
他看向清子的身边堆放的瓶瓶罐罐,那是伤药。前几天有个女人疯了似的冲来,先是向清子扔石头,后来清子试图询问的时候,那女人却扬起手,狠狠地给了清子一个耳光,尖利的指甲在清子脸上划出了三道血痕。
“你还有脸过来!要不是你这个满嘴胡话的贱人,我丈夫他……他怎么会死……!”
“……抱歉。”
“哈,抱歉?你当初胡说八道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想的吧?”
女人想再扬起手来,却被旁边的人拉住了。
“我看你也不是什么狗屁‘神明眷顾之人’,不知道哪里来的骗子,会说两句漂亮话就沾沾自喜了……呸!”
就是这样,这些因怒火而生的辱骂和偶尔的暴力几乎成了每天的常态。荒的行踪还是不定,清子知道他也不可能真的留在这里。但是,就在这次,当清子独自对着模糊的铜镜清洗脸上的血痕的时候,有一只手从旁边接过了她手里的布巾。
这只手连同那个袖口清子都熟悉了,是荒。
“荒君……?”
清子不知道这个人要干什么,手还维持着举起布巾的姿势。然后,她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到清凉的触感又一次落到了她的脸上,刚刚泛起的火辣辣的痛感又被压了下去。
“这是……?”
“是那些人类使你受伤的吧。”
陈述句,而且没有理会清子的问题,荒顺手把接下来上药的过程也一块接手了。
他这是在……生气?
荒看起来像压抑着怒火,动作却意外地轻柔。清子第一次和一个男子,而且是还不知道算不算熟悉的男子离得这么近,近到都可以感受到对方气息的温度,她的全身都僵硬起来,眼睛不知道该向哪里看。
“可以了,荒君,我可以自己……”
“还要这样继续下去吗?”
很容易就从荒的手里抢回了伤药,清子的动作却因为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停滞了。
对了,那个时候,荒也是这么问的她。
雨声细碎,荒刚才的问话和她记忆里的那一句没有一点差别,而那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一只手还举着伤药,当时的清子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下意识地开口:“要不然呢?”
要不然呢?
现在问她,她也只能是这个回答。
荒的意思,大概是让她离开这里,或者更过分一些,对这些人类以牙还牙。可是,假如她真的离开了,又有哪里可去?
这不是随时可以抽身的情况,而是只能一条路走到黑的绝境。更何况,若她真的为了一时痛快而做出类似“以牙还牙”这样的举动,离她自己真正万劫不复也不远了。
“要不然呢?”
于是,清子还是这样回答了荒。
“你难道忘了,这些伤是谁造成的?”
她的回答估计让荒彻底失去了耐心,他大步向前一把抓住清子的手腕,宽大的袖子向后滑去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臂,白皙的皮肤上一道显眼的青紫淤痕触目惊心。
“你难道忘了,那些人类之前是怎样对待你的?”
他现在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了,本来他就比清子高出不少,现在抓住她的手腕俯视着她,带来的压抑感一下又扩大了数倍。
“当你能为他们带来利益的时候,他们怎么对你,当你对他们不再有用了,他们又是怎么对待你的?”
“就算这样,你也能继续用那颗傻乎乎的温柔的心原谅他们吗?”
一个接一个问题向清子砸来,一个比一个尖锐,清子显然也急了,胸口起伏几次,终于在再次看到荒因愤怒而轻微扭曲的表情的时候爆发了。
“够了!”
她的声音很尖,还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
“你明白什么?你知道什么?我很感激你的提醒,但你不觉得你的想法有些自以为是了吗,荒君?
“我还能怎么办?我愿意被他们利用,我也活该被他们抛弃,因为都是我的错啊!但如果不这样,我还能怎么办?
“我帮不了他们,甚至害了他们,现在就是我的赎罪,可以了吧?没有办法我就是这么蠢,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