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看不惯儒家多年,大秦以法治国,最看不得文人说道不清,说什么“天地君亲师”,实则还不是做出违反道德纲常之事?如此一来,要留儒家典籍何用,统统烧掉。
秦山新站在冲天的火堆之前,觉得眼前一阵黑过一阵。百年心血而成,一朝化为灰烬,倘若先贤泉下有知,必然日日入始皇梦境,纠缠不休。
丝帛化尽,灰尘飘飞而出,秦山新呛得直咳嗽。
章邯拉她一把挡在身后。
大火燃了三天三夜,火光冲天,有青鸟盘旋,久久不忍离去。
秦山新只觉可惜,先贤思想来之不易,孤本存世本就珍贵,却被一场大火烧了干净。往后世人若想拜读,已是妄想。
三日后,影密卫留下做收尾工作,打扫完现场后,已是深夜。
章邯与秦山新一道回去。两人沉默无言,秦山新昏昏欲睡,章邯胆战心惊,生怕自己不注意,她就睡倒在路上。
行至一处窄巷,秦山新睡意全无,冲着暗处呵道:“是谁!”
巷中果然有黑影闪过,秦山新提气追赶,对章邯道:“将军您先回去。”
章邯对秦山新的执行能力还算放心,以他方才一瞬间的辨认,此人杀气并不重,应当不是惊鲵掩日一类的杀手。
秦山新一路紧追不舍,却因身上伤口拖累脚步,一直追到半山腰,才将那人逮住。
月色下那人脸色苍白身形瘦削,一双丹凤眼冷冷瞥她。男子长相秀气,却似有几分病态。
秦山新上下打量他,末了不确定道:“张……良?”
那人不语,脸色却变得更白。
秦山新开心道:“逮到……见到活的了。”
张良拔剑道:“想抓我回去邀功?你做梦。”
秦山新按他手将剑塞回去,顺便扶他起来,道:“邀什么功?我坐到这个位置的,还需要邀功?”
张良微微皱眉:“你是谁?”
“影密卫副统领秦山新。”
张良脸色一变:“影密卫……”
秦山新拉着他闪身进入阴影中,低声训斥道:“你长脑子了吗?颜路是那时候能救的吗?”张良沉默片刻,道:“师兄他……我来不及多想。”秦山新扶额,道:“如今你已上通缉名单,留在桑海并不安全,先想办法出城去。”
张良道:“师兄皆在此处,我不能走。”
秦山新恨铁不成钢:“你留下来也救不了他们。他们花了那么大工夫让你逃走,必然是要你活下去。”
张良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秦山新一笑,道:“我有办法送你出去。”
“把这个穿上。”
张良拎起碧兰长裙,无语望天。
秦山新默默换上嫩黄裙衫,长发如瀑,扎了个发髻。张良的裙子意外合身,裙摆摇曳,步步生莲。秦山新抓着张良给他挽发上妆,完成之时张良已然是个羞中带怯的姑娘。
秦山新收起镜子——这般模样决不能让张良本人看到,否则自己小命不保。
“如今各道关卡盘查甚严,你要出城,唯独扮成女子。何况你容貌出众,扮成女子不吃亏。”
张良磨剑霍霍向无|赖。
秦山新耸肩,道:“为送你出城,我都女装了,你还有何不满?”
张良指指她,道:“你明明比我更像。”
秦山新跳脚:“你是说我长得矮吗!”
张良不语,继续盯着秦山新。秦山新愣了片刻忽然会意,摸出两个包子塞在张良胸前,满意道:“本是给你吃的,现在派上大用场了。”
张良深深吸了口气,心说今日一世英名便毁于此,望此行不会被人认出。他甚至考虑过出城之后杀了秦山新灭口。
女装之后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加之秦山新打点得当,几道关卡都顺利而过。
临分别之时,张良卸去妆容,俊朗潇洒,其人立于暮风之中,衣袂翩然,清风傲骨。他眸色淡淡,与秦山新道:“你为何要帮我?”
秦山新道:“皇帝陛下此举颇受诟病,我虽是帝国军人,也有自己的原则。陛下的做法我必须服从,可我永远不会认同。”
张良神色微惊,深深看她一眼,策马离去。
在那之后两人分别,秦山新再入桑海城亦无阻拦,她换回惯常装束,悠悠然回到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