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被噎个半死,灌了半壶茶才道:“你这是谋杀亲夫。”
秦山新故作讶异,四下寻找:“亲夫?哪里来的亲夫?”
章邯佯装生气,掰过她脑袋逼她看自己:“就在你眼前。”
秦山新摆摆手嫌弃道:“我可不认,你都没娶我就谎称我夫君,信不信我兄长入你梦境,日日敲打你。”
章邯思索片刻,认真道:“是该娶你。只不过如今战事不断,成亲也不安稳,待来日安定下来,必然上门提亲。”
秦山新猛然笑出来:“还上门提亲,秦家就剩我一个了,你上哪里给我提亲?”
章邯亦觉此言不妥,便道:“那便省去提亲,直接娶你了。”
秦山新笑得一派贤妻良母,道:“我也没答应要嫁给你的。”
章邯道:“你不嫁给我,还有人要你吗?”
秦山新:“……”
章邯轻笑,替她拂去脸边碎发,眸色缱绻温柔——不管将来会如何,她始终是他心上春秋。
春日过去,汉军复又攻城而来,至六月,天降大雨。
秦山新坐在廊下,伸手接雨,心说此乃亡国之相。
废丘大乱。连日暴雨城中积水甚难排出,护城河中水位暴涨,眼看就要涌入城中。
章邯成日眉头紧皱,再分不出半丝别的表情。秦山新心有一计,想了数月,实则此计早已成型脑中,只不过不到最后一刻,她始终拿不定注意。
直至有一日夜深,章邯仍未回来,秦山新习以为常,正准备独自入睡。
却听屋外一阵悉索,凭她直觉便知有人闯入,下意识握住袖中匕首,进入戒备状态。
片刻后那人竟从正门进来,形容落魄潦倒,眼中却有寒光。
那人见秦山新模样,笑道:“不想副统领的习惯仍旧没变,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会在袖中藏匕首。”
秦山新愣住,匕首收也不是留也不是。
“韩信?”
昔年韩信为影密卫,自也算是她手下。只不过起义乍起时他不见踪迹,章邯彼时无心顾及,放任他离去。这些年他颇受汉王重用,用兵神出鬼没,不知不觉竟成了众人口中的“兵仙”。章邯一时不查,给自己留了个大麻烦。
“你来做什么?”
秦山新自然相信当年的影密卫能随意进出敌方阵地,故而并未问他是如何来的。而他此时来找自己,必然是有要事。只是不知敌方阵营主将亲自前来,究竟是何等要紧之事——而且,他为何不去找章邯,反倒来找自己?
韩信自顾自道:“王上志夺天下,关中三王是阻碍,必除之。如今天助汉军,这雨再下几日,就可以引水淹城了。”
秦山新眸色忽而凛冽:“你们要水淹废丘?”
韩信平静点头。
秦山新愈加凌厉:“擒敌擒王,与百姓何干?”
韩信道:“副统领如此聪慧,怎不知战乱之时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秦山新无言。
韩信继而道:“副统领,我是来给你选择的。”
闻言秦山新微微愣怔,他们二人敌对至此,韩信今日不是来杀她,而是——来给她选择?她忽又一怔,似是明白过来。韩信的意思——他们并非只有一条路可走,而是,而是尚且还有退路!
可此次她绝对劝不动章邯,何况经过先前项羽坑杀二十万降卒之事,她更没有理由去劝。
于是她收起匕首,与韩信微微一笑,道:“多谢韩将军好意,不过——我始终只尊重他的选择。他如何选,我就如何选。”
韩信亦觉意外,挑眉道:“想好了?”
秦山新微笑:“想好了。”
韩信这才转身离去,走至门边却又停下步子,道:“可别后悔。”
汉军兵临城下,暴雨连日不断。
章邯意已决,明日率兵与汉军交战,此战胜负只怕他心中早有定夺。
夜间,章邯站在城楼上,秦山新相伴身侧,她伸手握住他的手,道:“我一直很想问你,当初你到底是怎么在那么多名字中认出我的?兄长从未告知过你我的真名,你是怎么做到的?”
“大概。”章邯笑了笑,像是在回忆一些往事,“是直觉吧。”
他眼角微红,周身再不是军人挺拔的气质,倒似乎夹杂了些软弱。他并非贪生怕死之人,然纵使多年来铁马冰河,亦有最牵挂的事,他只怕身后事无法顾及——再也顾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