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给老子上!!”为首那人赶忙侧身让过发疯的马匹,心中觉得狼狈,气恼道:“三子去截住那马车!”说着钢刀举起,明晃晃地将日头照进少年人的眼睛,眼看就要将他劈一个身首分离。少年人自知躲闪不过,紧闭上眼来,只觉那锋利的刀尖划破棉衣,掠过肌肤带来尖锐的疼痛,从伤口涌出的血水浸湿了衣裳,又暖又热,可被风一激,却又冷得令人发颤。
这是要死了吗?但愿娘亲与堂姐无事啊……
可自肩头劈下的刀势却猛然一顿,耳边响起“铮”的一声长鸣。那少年人楞了一下,睁开眼来,只见那把钢刀不晓得被谁挑飞,画了个圆弧,重重地插在一旁的冻土里,而那行凶的山匪,竟双目圆睁,失力地缓缓倒了下去。又听得“唰唰”的几道细微的声音,一条黑影在围着他的几个山匪之间穿梭了一个来回,便见那些个原本气焰嚣张的匪贼尽都倒了下去,连一声惨叫都未及呼喊出来。那影子甩了甩剑,身形约略地顿了一顿,好似看了他一眼,却转瞬烟雾似的消散了去。
“鬼?”他看着这诡异的画面,愣了半晌,伸手去捂肩头的伤口,低头看向躺在地上悄无声息的贼人,咽了口唾沫,踢了两脚,才见只一线淡淡的血水,自这人的心口洇入了地上的白雪与泥淖。命悬一线的惊险过后,所有勇敢与力气一下子都被抽空了似的,他几乎站都难以站稳,直瘫软地跪倒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听得马蹄与车辙声来,勉力抬头望去,便见自家那布棚马车去而复返,驾车那剑客一身白棉衣,显然是个太白弟子。
那太白弟子控住了发狂的骡马,跳下马车来,蹲下身仔细检查了那几具尸体,“咦”了一声,对随行的另一太白弟子道:“这伤蹊跷……”
一人看看这处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少年:“小弟弟,这些人是谁杀的?”
少年楞了一下,讷讷道:“我……不、不是我……我不知道……”又想起什么来,一把握住那太白弟子的手臂,急生问道,“我娘和堂姐呢?”
那太白笑笑,从怀里取了一瓶伤药来,安慰道:“别怕,你家娘亲和姐姐都好好的,你好好上药养伤,别想太多。”
那少年恍惚片刻,才见自家堂姐跳下马车来,疾走两步上前,半跪在地,一把拥住半边身体被血浸透的少年郎,哭道:“秋子、秋子,你怎么样?!”
那少年回过神来,有些费力地拍了拍姐姐的肩膀:“阿姐,我没事的……”他说着,总算放下心来,一时只觉头脑一阵眩晕,干脆地便昏了过去。
——而此时,顾云山将剑刃从那埋伏在山上的弓箭手心口缓缓抽出,悄声道:“影哥,慢了啊。”
“那孩子没伤到经脉,不妨事的。”影答道。
“可惜了,若我再多一会儿时间,便不必叫他受伤。”顾云山叹了一声,低头望向底下几个太白弟子,心情有些复杂。那人好似感应到了什么,竟回头望了过来,顾云山暗道了一声“晦气”,赶忙运起轻功沿着山脊往远处掠去,所幸药王谷已不如蛟龙岭上太白剑派那般寒冷,密密丛丛地生着冷杉树,顾云山很快将人甩开了,越过一座小丘,这才稍松了口气。再举目望去,只见身前盈盈一汪碧水,丝带似的柔柔地钩在小丘之下,对岸雪已消融了多半,杉林斑驳着深深浅浅的翠色,再远些却尽笼着苍灰色的淡淡暮霭,将远处雪崖映得旖旎而多情。
“这是……笑月湖……?”影呢喃道。
“影哥来过这儿?”顾云山蹲在湖边,以冰凉而清澈的水洗了洗手,又摘了斗笠与蒙面巾搁在一旁随意抹了把脸。
“来过、来过……我一定在这里呆过,云山,到湖对面去,我想看看。”
这是小事,顾云山自然不会拒绝。他依着影哥的指引,排波踏浪而过,转瞬便到了笑月湖的对岸。这地界离鹦哥镇已经很近了,隐隐便能见着不远处那小镇袅袅而起的炊烟。顾云山看了那儿两眼,回下头来,问影:“影哥,去哪儿?”
“南边、对,南边。”影努力回忆着,声音少有地焦虑,“我常跟一个人在这湖边散过步,那是谁……?他总要来这里作画,喝酒……有时还会带着一个女人……他喝醉了、她还要责备他的,那是她的妻子……生得真是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