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几岁啊?”季扬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怎么听起来像认识他们七八年了一样?”
季扬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是戳到安浅哪个软肋,只看到刚才还从从容容的小丫头脸色瞬间一白,眼神一空,而后涣散的眼神缓缓聚焦到他脸上,慢慢地笑了:“对啊……我才几岁啊……”季扬一怔——这算什么回答?
然而茫然之余,季扬又因为安浅脸上那种笑容而觉得难受,忽然想起白天他问起安浅年龄的时候,这孩子的脸色也是突然就变得很古怪。
身后那对冤家还在吵吵闹闹拉拉扯扯,季扬拥着怀里的小姑娘,破天荒地有了一种“家”的感觉——但是,这算怎么回事?
季扬无声地笑笑,低头看到安浅垂着眼,神色倦倦,忍不住空出一只手来,想帮她把眼睛擦一擦。但手指刚移到安浅的面前,安浅立刻把头往后一让,身体有些僵硬,抬起头,眉毛皱着,盯着他,神色复杂。
季扬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目光却也寸步不让地迎上了她的。
两人僵持了有两秒,安浅率先开口,声细如蚊:“你抱着我干嘛?”
季扬:“……”说得好像你刚才没“发现”这一事实一样……
然而本能地不想放手,季扬挑了挑眉,说:“你刚才哭得很伤心。”顿了顿,漫不经心里隐含试探,问,“你刚才把我当成谁?”安浅咬唇,偏头,一脸死要面子的倔强,选择性失聪:“那我现在不哭了,你可以放开了。”
季扬皱眉——安浅的不回答,在他听来有种默认的意味,这一刻他心里竟然产生了一种近乎无赖的、想把人抱得更紧的念头——然而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季扬尴尬地笑了笑,打算松开手。
就在此时,一声短促的惊叫从季扬身后传来,还伴随着极其不祥的沉闷哧响。
安浅眼神一变,季扬心下一沉,立刻转头,等到看清时,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梁叔凶恶狰狞的目光直直地朝季扬射了过来,手里握着的菜刀滴着新鲜血液,梁婶则踉踉跄跄地站着,身前满是血渍。
季扬大脑一空,还没有反应过来,抓着菜刀的梁叔已经冲到了眼前,疯了似的把菜刀朝季扬的后背用力砍下!
一瞬间,季扬只想到了一件事——安浅还在他怀里。
然而下一刻,一双手朝着他的胸口突如其来地狠狠一推,本来就蹲着以致重心不稳的季扬毫无防备地被推倒一边。
然后金属入肉的声音在耳边清晰地响起。
季扬霍然抬头,灯光下那孩子的心口插着一把菜刀,入肉三分,倏然皱起的眉渐渐舒缓,神色居然有种解脱了的平静,如同一个破碎的布偶。
温热的血液从她的心口喷涌而出,随之一起涌进季扬脑子里的是被封藏了几千年的记忆。
……小浅……安浅……阿浅……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不复存在了——远处渐近的人声听不到了,男人惊慌离开的背影看不到了。季扬眼中只剩下一个瘦弱单薄到好像下一刻就要灰飞烟灭的身影,那副眉眼和记忆里的何其相似,就连眼底那抹微凉的笑意都和千年之前的如出一辙,一直凉到季扬的心底,遽然激起的痛意贯穿肺腑,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声音震荡不休。
——是阿浅是阿浅是阿浅……
——为什么松手为什么松手为什么松手……
季扬听到自己的心脏撞击胸腔的声音,有力而强健,但此时他宁愿它从此彻底安静。
两千年前,是他亲手把剑刺进了她的心口。
两千年后,他又亲眼看着别人把刀插上了她的心口。
——怎么能……这么残忍?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回到古代线……
☆、追杀
秦王政三十三年冬,第一场雪在桑海降落的时候,小圣贤庄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预料到,这将是他们一生中的最后一个冬天。
包括颜路。
这个早上,他还在温暖的院落里和他家三师弟怡然自得地喝着茶下着棋——年关将近,小圣贤庄的春假也到了,庄上弟子们今天就会陆陆续续地下山,不过也不排除有些弟子无家可归或者是背井离乡——自然,小圣贤庄还是容得下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