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微阖双目,和展昭一起静穆如一尊分不开的雕像,听到柳青的话,他眉目微微一动,缓缓直起身,睁开眼——双唇分离的刹那,分明有淡淡的白色光芒没入展昭口中。
他看向柳青,脸色苍白,仿佛全然没有看到他此刻的狼狈,只是默然良久,方道:“那你给我解药。”
这一句声气低微,显然是中气不足的模样,柳青听得全身一震,猛地握紧了拳头,眼底显出深深的恨意,厉声道:“他不过是个凡人!死了就死了有什么要紧的!”
“给我解药!”白玉堂突然一声怒斥,白影一晃,人已到了柳青面前,画影剑锋冷冷,架在他的脖子上,只要稍微动一动,就能斩下他的脑袋,“解药!”
柳青仰头看着他,看着这个自己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人,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被一群妖精困住,一身是伤,可饶是如此,他也毫无惧色,眉目冷峭仿佛站在万山之巅,凌厉的锋芒让身为旁观者的他都不由得暗暗心惊——于是出手相助救他脱困,于是意气相投结为好友,于是天地无极把臂同游。
一切都发生得顺理成章,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站在他的对立面,从未想过他那样凛冽的杀意会面向自己,更从未想过,他手中剑会有一日架在了自己脖子上,而且……还是为了另一个人!
“没有解药……”柳青缓缓开口,看着白玉堂一点一点灰败下去的神色,心中充满了撕裂一般的快意:“呵,泽琰,你既知我的身份,难道就不知道,相柳全身是毒,无药可解么!”
“不可能!”画影剑锋一抖,逼近几分,柳青脖子上霎时出现了一道血痕,“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根本就不存在无药可解的毒!”
“不错,相柳之毒无解,只是因为无人能得到能解毒的东西罢了。”云层之上,那女声再次传来,淡漠而冷静,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白玉堂顿时看到了希望,抬头望向云层,“什么东西!”
柳青脸色惨白,眸中最后一丝光亮也如风中残烛,终于熄灭。
声音透过厚厚的云层传下,听起来遥不可及,却如惊雷般炸响在白玉堂耳边——
“蛇胆。”
“什、什么……”白玉堂全身一震,目光落在柳青身上,神情挣扎,就连握剑的手也不由得产生了几分颤抖,“这、这……”
柳青看着他的表情,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将他的惊讶、茫然收入眼底,心底突然升起一阵平静,所有的怨与恨好像在一刹那都灰飞烟灭。他静静地看着白玉堂,忽然淡淡一笑,“没错,是蛇胆——准确点说,是我的胆。”
白玉堂退了一步。
就在这一退的片刻,柳青突然一把抓住了画影剑锋,不顾自己顿时被割得鲜血淋漓的手,一跃而起,另一手如闪电般探出,抓向他的心口!
白玉堂万万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他竟然还会向自己出手,下意识地飘身后退,可却仍是晚了一步,进退之间,就连时间都变慢了似的,他甚至能感受到凌厉气流刺在衣襟上的微痛。
周围的风声也静了,什么都听不到,他看着对面的柳青,却突然发现他那满是鲜血的面上显出了一丝笑意,下一刻,只听“砰”的一声,柳青全身一抖,眉心已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红点。
再下一个刹那,一道白影凭空出现一般地闪现在他们之间,然后就听“咔”的一声——那是手腕腕骨折断的声音。随即那白影猛地前扑,“嗤”的又一声响起,随即,白玉堂眼前就被血色笼罩。
血雾背后,柳青胸口伤痕至骨,眉心上渐渐地滴下了一点鲜红。
不远处,不知何时醒来的展昭半撑着身体,脸色惨白,呼吸滞重,可持枪的手始终稳定如山。
刹那间,鲜血沥沥淅淅地自柳青眉心血洞流出,可他的眼底却露出了一分释然,看着白玉堂惊诧的脸,嘴唇开阖,似乎说了一句什么,但却被凭空而起的狂风卷成了碎片。
白玉堂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却什么也阻止不了。他静静地站在原处,连那白影回到了自己脚边都没注意到,只是默默看着柳青被一阵狂风云团笼罩,待到烟云散去,露出一条碗口粗细的大蛇,只有一头模样普通,满身是血,早已动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