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看着他,被那目光那一笑弄得有些莫名心慌,正暗骂自己莫非是中了邪,就见他试着起身,忍不住踏了一步,伸手扶了一把。
“我没事,”展昭又是一笑,掀开被子站了起来,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身子,顺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又握了握,笑道:“我这是睡了多久,感觉骨头都要锈了。”
白玉堂忙松开手退了一步,将那手往身后一背,上下打量他一番,确认他已无事,这才总算放了心,面上却半分不肯表露,反而哼了一声,道:“没良心的臭猫,都不问问你是怎么保住这条小命儿的?”
展昭愣了一下,昏迷之前的回忆顿时涌来,满腹疑问也随之而来,他连声问道:“对,我都忘了,柳青——不,那条蛇怎么样了,那天是谁帮了我们?还有……”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眼前的少年身上,只见他一身白色锦衣,宽袍长袖,乌发披肩,甚是随意地以一条白色发带束着,整个人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陌上走马,公子无双。
“你这身行头是怎么回事?”他看着周围的一派古意,心头突然有了点猜测,“我们,现在在哪儿?”
“行头?这身怎么了?”白玉堂低头看了看自己,没发现什么不对,再一抬头看见展昭表情,一下子明白过来,长长地“哦”了一声,嬉笑着靠过去,将胳膊肘往他肩上一搭,“怎的,小猫儿是不是觉得你家五爷我更加英俊潇洒,于是自惭形秽了?”不等他回答,忽然一拧身,转眼间已到了外间的桌边坐下,翻了两个杯子倒茶,“这是陷空岛,五爷家里,猫儿过来坐吧,不用客气。”
“陷空岛?”展昭默默收回偷袭失败的手,若无其事地重复了一遍,依稀记起他曾经说过这个地方,不由得点了点头,朝他走过去,“你带我来的?”
“不然呢?”翻了个白眼,白玉堂对这个愚蠢的问题表示不屑,手里却递过茶杯,道:“那天你为柳、相柳所伤,中了蛇毒,我就带你来此请大嫂医治,算起来这已经是第七天了。”
“原来如此,那……”展昭接过白玉堂递来的茶杯,正想问那夜如何收场,但一看他神色,话到嘴边转了个弯,笑了笑,道:“那多谢你了。”
“要谢就谢我大嫂吧,”白玉堂挑挑眉,“你若是好了,就随我去见大嫂,还有我的哥哥们。”
“没问题,”展昭喝了一口茶,笑着答应,放下杯子就站了起来,“走吧。”
白玉堂却不动,只歪着头,那桃花眼将他上下一扫,嘴角微微勾起,“你……就这么去?”
展昭愣了一下,低头一看,顿时无语,只见自己身上只有贴身的白色中衣,头发大约也很久没打理过,所谓的衣冠不整,说的就是现在的他了。
“怎的,猫儿,现在不急了?”
展昭额上青筋跳了跳,抬手按了按,只觉头大如斗,同时也不明白自己心底那一份急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因为想要当面向人道谢,因为想要出去走走活动筋骨,还是……因为可以见到他的家人?
他猛地甩了甩头,将脑海里那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下,又恢复了应有的冷静,看着端坐不动的小白耗子,微微一笑,也缓缓坐了下来,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悠悠道:“不急,反正我这猫都进了耗子窝了,还怕耗子跑了么?你白五爷的地盘上,有什么事儿自然都有五爷安排妥当,我急个什么劲儿?”
“呸,贼猫,睡了几天,肉没见长,嘴皮子倒利索了不少!”白玉堂瞪了他一眼,伸手指了指床边的衣柜,轻哼道:“里面有衣裳,自己穿去。”
展昭很夸张地道了一声谢,起身往内室走去。
心里琢磨着怎么扳回一局,白玉堂一杯茶尚未喝完,就听里面的声音传来,“好了。”
他回头看去。
男人一身湛蓝锦衣,卓然站在屋中。剪裁精良的衣裳极为贴身,恰到好处地显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姿,整个人如松如竹,一时仿佛远在高山之巅傲然俯瞰,遥不可及;一时又仿佛近在院墙之内谦和低首,相伴朝夕。
他安静地站着,似乎有些不太适应这身衣裳,神情里隐约带了一丝局促,但他的目光依然是那样平静,透亮得似乎清澈见底,又深沉得让人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