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只觉脸上触感微凉,心里顿时一软,嘴角才勾起一点儿,就见白玉堂眼底亮光一闪,手上用力,狠狠捏了下去。
“啊啊——诶……”可怜青龙上神千万年来,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被这仙界帝子捏着脸还不敢反抗,只得不住讨饶,“诶诶玉堂、玉堂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白玉堂恶狠狠地瞪他,表情一点也不像“没怎么”,手里却是渐渐松了,冷哼一声,嗤道:“想起一些旧事,试试看青龙大人的脸皮是不是真的变厚了。”
知道他说的是人界之事,展昭却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正揉着自己可怜的脸,目光疑惑,就见他轻哼道:“下界转生也算一番历练,历练之后必有提升,上神得道太久,连这点儿道理都忘了?”
展昭顿时恍然。
他知道自己为他千年流落而自责,故而出言开解,却偏偏不肯好好说,非得转上几个弯子,让人抓心挠肝地去猜测他隐隐约约的心意——这心意又是如此赤诚而热烈,即使隐藏在冷冰冰的话语之下,也有着灼烫人心的温度。
一点没变的性子啊……叫他怎能不爱?
展昭心潮涌动,忽然伸手,将他紧紧拥住。
分明已隔了太久,却依然契合无间。
白玉堂也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肩背,合上眼,静静感受着属于他的气息,感受着他的温柔与霸道——和当初一模一样,纵然下界走了一遭,也没有丝毫改变。
半晌,两人方才缓缓分开,温情脉脉,白玉堂挑挑眉,笑了笑,略扬了扬下巴,道:“方才玄……嗯,阿玄叫你去闭关呢,正好,我也回一趟仙界看看哥哥。”
“也好,”展昭收拾心神,点了点头,道:“阿玄的意思,显然是这件事尚未真正结束,你也转告天帝,多加小心,有事即刻叫我,待我出关便来找你。”
白玉堂点头:“放心。”
“我送你出去。”展昭话音方落,白玉堂身上就浮现出淡淡的青色光芒,片刻之间,人已消失在原地。
展昭又默默站了一会儿,方才缓缓舒出一口气,转身负手,回自己竹屋去了。
半个月的时光,足够仙宫再次恢复那应有的华丽与安宁。
亭台屋舍纤尘不染,轻纱彩缎迎风飘扬,珍禽异兽悠闲自在,奇花异蕊争相盛放,将士威武仙子曼妙,一切行动宁静有序,每一点都昭示着同一个信息——叛乱已除,天帝归位,一切都已经恢复正常。所有摇摆不定的心思都应该确定,所有担忧害怕的情绪都应该抹去,那些残酷的血腥的无情的杀戮已经结束,仙宫,依然是六界权力的中心。
白玉堂回到仙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太熟悉了,他出生在这里,成长在这里。学剑术的时候将那些花花草草斩断了不知多少,学阵法的时候又亲自动手改建了花园,这里的一花一草都凝聚着他的心血,此刻随风轻摇,似是向他致意。
他缓缓走在回环曲折的宫殿里,路过的每一个人都在向他行礼。他神情淡然步履稳定,一举一动都透着身为帝子的尊严与矜贵,一路径直走向那座熟悉的殿宇,直到门口三丈,方才停下脚步。
这是他的礼。无论如何亲近,那人始终是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天帝,下属臣僚面前,他从不放肆。
那人也从不摆架子,他才刚刚停步,不过呼吸之间,殿门已然大开,白锦堂一身白金相间的华服,身姿挺拔,意态超然,负手立在门内,正朝他微笑:“玉堂。”
白玉堂眼底有些微的暖意,微微低首躬身:“皇兄。”
“进来吧。”
殿门缓缓合上,刚一离开门外侍卫的视线,一确认殿内再无旁人,白玉堂那端着的架子立刻就垮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随手变出一柄折扇来扇啊扇,一双桃花眼上上下下将白锦堂打量起来。
直看得白锦堂都嫌别扭,一面走回书桌,一面笑道:“怎的,不认识了么?”
“哪儿能啊,就看看你被冰冻了一千年,手脚什么的还能不能打弯,可别冻坏了啊。”白玉堂扇着扇子,一派风流公子模样,目光移开四下打量,好像突然不认识这间他早出入过不知多少次的御书房了。
白锦堂与他是亲兄弟,又将他一手带大,哪儿能不知道他的性子?即使已经分离了将近千年,两人亲密如旧,没有任何陌生之感,就见白锦堂笑意不改,一面坐下,一面抬眼看他,同时提起桌上御笔,“那你看出什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