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在……翻看公主大学时作的策论。”
“那种稚嫩的东西……”徇麒的笑音似是轻嘲,又似克制着骄傲的温柔。
徇麒记得,臻业虽然聪慧,但初入大学时毕竟年幼,尚有几分青稚。她那样子站在一群比她年长许多的大学生中,显得格外有趣,叫人不由自主地……欣慰和骄傲。
徇麒回忆着过去时,正音也有些心不在焉。
“正音?”见女怪有些走神,徇麒唤了一声,“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主上是位伟大的父亲。”正音微微顿住声音后,从心而答。
徇麒微愣,肯定又惋惜:“主上的确是位伟大的父亲。若有天命,也会是不错的王。”可是,主上已经失去了天命。
“徇麒,天命是什么?”
“天命是……十分不讲道理的东西。”徇麒模棱两可地回答。
“徇麒……”正音欲言又止,终是道,“真的要隐瞒公主,直到最后吗?”
“这是王的命令,我无法违背。”
“可是……”正音话音未落,见徇麒冷峻的眼神盯着自己,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可是公主不会怨恨王,却会怨恨你,永远——正音到底没有说出口,她想徇麒是知道的。
白圭宫九悠殿
“托阿选余孽的福,得以在九悠殿住一回,倒是一偿宿愿。”臻业笑着对泰麒道。
徇麒的感觉并没有错,臻业虽然重伤,却没有危及生命,况且仙的身体恢复起来也很快,唯一有些不便的是,臻业的伤是冬器所致,至今未曾痊愈,更不能沐浴,为避免她身上的血腥味影响泰麒的健康,骁宗终于同意她暂住九悠殿。
“上次就想问了,你为什么对九悠殿这么执着呢?”
“这是我母亲住过的地方啊,骄王和骁宗都没有孩子,九悠殿的上一位主人便是我传说中的母亲华公主。”
“传说中的母亲?”
“因为记忆中没有任何印象。”臻业浅浅笑着,说,“虽然父王极好,但我偶尔也会想,母亲是什么样子的。从来只听说华公主膝行至蓬山以求宽恕,但我找遍了蓬山,也不曾寻到她半分踪迹,故而总想着,白圭宫的九悠殿或许是离母亲最接近的地方,抑或许我在九悠殿入睡,便能听到母亲的软语呢喃。”
“母亲的声音啊……”泰麒在蓬莱的母亲并未留给他十分温暖的回忆,但臻业找寻母亲温度的心意,叫他觉得无比温馨。
“嗯。”
“臻业。”
“嗯?”
“我、我可能要离开白圭宫一段时间。”
“泰王陛下的命令?”
“算是主上托付给我的任务,因为是阿选余孽在瑞州的残余。”
“这样啊,那你去吧,不必担心我,这点小伤等你回来就好了。”
“你要好好听医者的话。”
臻业得意地黠笑着:“看来你不知道,我可是舜最年轻的特级医师资格获得者,前无古人,后也暂无来者。”
泰麒微笑着:“等我回来。”
“好。”
此时他们都无法预料,终其一生,泰麒再没有在白圭宫里等到臻业。
☆、第二十一章 世间至哀之人
泰麒离宫后,臻业清晰地感觉到女官、侍者们的轻鄙态度不再克制,举手投足间皆是对她这个“海客”的蔑视。
对此,臻业未置一词。
只是,女官们的轻慢,连骁宗都有所察觉。不提臻业为其故友,即便只作为舜国公主、五山女仙,下官们这般态度也是极为不妥的。
“以往倒不觉得你有副好心胸,莫非只要待在九悠殿,你便怡然自乐?”骁宗踏入九悠殿,见臻业正靠在躺椅上看着医书,专注又安宁的模样,忍不住道。
“那么泰王陛下希望我如何做呢?在戴仍如此不安宁的时候。”臻业放下书,从容地对骁宗笑道,一双眼睛明亮温润,却着实难以看透。
“你便这般听之任之?”泰王觉得,多年不见,那个十三岁少年意气的臻业,也同所有人一般,被时间雕琢得圆滑深沉起来。
“否则呢?”臻业的黑眸看起来格外幽深,与泰麒琉璃一般剔透的黑眸不同,臻业的眼睛看似清透,实则幽深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