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阔从未想过,他成了王。
若非臻业催促,玄阔大约还要再愣一会儿才应下誓约。
玄阔给年幼的蓝麒麟取字为怀臻——他曾为臻业思索许久却没能用上的字。
怀臻很是与众不同。比任何麒麟都要冷情,处事却又极其严谨。待他尚且算不上温和,对他的臻业更是十分严厉。
但无论怀臻对臻业如何严格,玄阔从不曾插手。
臻业缺少同龄的玩伴。她曾是长夏宫中唯一的幼子,玄阔成王后便是公主。她向来聪慧,对那些只对衣服钗环感兴趣的大臣女儿毫无好感,真要说的话,她与怀臻还算处得来,即便这种处得来也叫玄阔有些头痛,但至少比臻业对其他同龄孩子半点不敢兴趣叫玄阔放心些。
最重要的是,玄阔相信怀臻是朝中唯一不会对臻业有所企图的人。
在怀臻刚刚回到长夏宫时,臻业和怀臻时常上演捉迷藏,臻业还曾躲到书房寻求玄阔的庇护。
玄阔临终时想起来,那竟是臻业少有的像个孩童的时候。
因为安全问题,玄阔决定接纳怀臻的建议,让臻业住在仁重殿。那之后他从未听过臻业抱怨怀臻的严格,但在怀臻的督促下,臻业变得比他想象的还要优秀。两年后,臻业成为了舜国史书上最为年轻的大学生。
玄阔为此担忧不已。
臻业太过优秀,在十分幼小的年纪便比许多成年人还要优秀,她成长的速度已经叫玄阔不知该如何继续庇护她成长。
玄阔曾考虑过让臻业加入仙籍,但臻业拒绝的理由叫他无法坚持,只得令怀臻派遣使令保护臻业。怀臻与臻业两人往日再不合,终究是一起长大的情分,怀臻不仅派遣了使令,还为臻业使用了宾满。
至此,两人才算对臻业在大学期间的安全问题稍稍放心。
玄阔为臻业考虑到的并不止这些。他不希望任何来自自己的因素打扰爱女仅有的学生生涯,因此严令国府,不得泄露臻业的身份,故而除去玄阔的老友,众人对年幼公主的去向并不清楚。
臻业去了大学,有了新的朋友,有了敬爱的师长……
玄阔读着臻业的信,由衷为他的女儿感到高兴。她和她的同学每日较劲一般看着书库的书;她成功地在自己引荐之前得到了看守书库的百草公的赏识;她为头两年没有获得所有的允许不能顺利毕业而烦恼……直到臻业终于从大学毕业,同时在百草公的教导下杀出重围,在平均十年才出一位的特级医师考核中取胜。
玄阔听着春官的奏报,笑容满面地对怀臻说:“叫大学那边,将臻业这几年的文章策论拿来。”
怀臻:……
春官:……
玄阔原以为臻业会回到长夏宫,但小小的少女却提出要外出游历。
玄阔很想陪她一起去,沿途向她说说那几十年里的见闻,可惜身为王的他不能这么做。在为臻业做好所有的准备后,他和怀臻一起为臻业送行。
在臻业游历的时间里,玄阔最喜欢的便是听听来自各国的、关于臻业的传闻。
如同厉王的预言,即便没有舜国公主的身份,臻业与生俱来的才华叫她璀璨夺目。
后来蓬山传信,说臻业命悬一线,玄阔当场就心头一梗,所幸臻业终究保住了性命,只是外表要永远停留在豆蔻年华。
臻业终于回到了长夏宫。
于是玄阔又开始看臻业和怀臻乐此不疲地各种斗争,那是作为王无聊的年岁里,玄阔最大的乐趣。即便其间,臻业和氾王、延王还有元忱有时闹得有些过……
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持续了数年,直到怀臻告诉他,臻业去蓬莱游历了。
玄阔心头有一种女儿长大了的失落,但他想,他就在这里,而臻业总会回来了。那时他从未想过,臻业再次回到长夏宫时,他已经不在了。
……
怀臻失道了。
这很突然,但玄阔觉得自己大概知道为什么。他真的没有为王的野心和期许,从头到脚除了有几分才学和好脾气外,根本与玉座毫无干系,而且,他对臻业大抵比对整个国家都要上心。
玄阔告诉怀臻,他会在最后的时候去蓬山退位,希望怀臻尽快找到新王,不要让臻业一回来,就不得不面对妖魔横行的国家。
玄阔记得那时他是笑着的。
他曾盼着臻业一日日成长,也曾期冀臻业永不长大,但无论如何臻业都在按照自己的方式成长,而他从来只想留给臻业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