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气了,罚我背着小朋友,做俯卧撑,罚了一百多个。
“是九十七个。”明楼纠正说。
“好,九十七个。”阿诚说,“小朋友一直哭,一直哭,哭得像真的一样,你才心疼了。”
话音未落,明楼就扬起阿诚的下巴,吻在唇上,这个吻雷厉风行,点到为止,没多交待半个字。
阿诚懵了一会,不肯服软,又拣了一件事。
阿诚说,明台四五岁,半夜老是做噩梦哭醒,我在隔壁听见了,就起来给他念诗,哄睡着了才走。
有一回你看见了,当时没生气,过后一个礼拜没理我。
后头这句来不及说,明楼又一吻,把它揉碎在唇齿间,好像武力镇压。
阿诚低头不吭声了。
“谁再提明台就罚谁。”明楼说。
“……怎么罚?”
“想怎么罚,就怎么罚。”
这么一吓唬,就没话了。
这一僵,就僵到了卧室。床比医院那张大不了多少。明楼倚着床头,身边空出了位置,他侧在灯下,翻着阿诚的枕边书。
阿诚坐在另一边,背对着他,肩背笔直。他心里明白,他和明楼一向如此,除了明台,能说的话,敢说的话,真的没有几句。
他还是想起了一句,他说:“哥,那天是我不好,我被青瓷这名字冲昏头了,说了好多没轻没重的话,你……”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不拦你,你让我跟,我就跟着你,你不让我跟,我就远一点跟着你,我什么都不怕。
后半句一犹豫,就让明楼打断了。明楼都明白,可是,他不许阿诚说。
“我明白,你不喜欢他,因为他和我,有一段你不知道的过去。”
一语道破了心事,阿诚又是半天说不出话。明楼那么喜欢的人,让他没心没肺给忘了,他好后悔,可是,又不想承认那是后悔。
“阿诚是明家人,青瓷是谁,我不记得了。”像是故意气明楼。
“我记得。”明楼说,“我答应了他,要记着他的。”
“记着也回不来了。”话一出口,声音哽了,想咽也咽不回去。
明楼合上手里的书。“你都多大了,怎么跟个孩子过不去?”
“在哥心里,他真是个孩子么?”阿诚都不知道,自己这么不讲理。
“那你惦记着明台,我也没说什么,怎么我惦记着青瓷就不行了?”
掷地有声。卧室一下子万籁俱寂。
明台。
阿诚终于忍不住,一个回眸,笑了出来。
“哥,怎么罚?”
☆、拾捌
明楼眉目扬了扬,灯调亮,书页又翻开,没应阿诚的话。
阿诚爬上床,伸手把灯一分一分拧暗下去。
明楼身子让了让,却不抬眼,好像书上的字句比身边的人好看十倍似的。
阿诚把书夺下来,掩到身后,合上,手一松,书就落地了。
反了。明楼扬起眸子,目光凉凉的,格在两人中间。不离鞘,不血刃,也是一柄天生的利剑,却那么好看,让人看过一眼,就不畏活在世上,更不惧死。
阿诚凑近,在他颊边亲了一记。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眸光寂静,明楼默许了。
阿诚用目光,把那种好看细细描摹一遍,记牢了,就吻住明楼的唇,一吻悠长。唇与唇相问着,一字一字勾连,一息一息度化,唇上一寸一寸拓印过,就成了禅机,不许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
明楼教给了他。他的手掌在阿诚的脑后扣住,拉过来,把长长的答复,含咏沉吟,字字轻叩在他齿间,念给他的舌头听。
阿诚在那唇齿上,读着明楼的答案,读懂了,就乱了方寸,不甘就俘,又不舍得放下,呼吸乱了,动作也没深没浅,好像小狗啃骨头。
明楼等阿诚喘回了几口气,才心平气和地问:“罚完了?”
阿诚抵在他颈窝,不吭声。
“你要亲你哥就直说。用得着绕那么大弯子,说那么多傻话。”
阿诚支起身子。“我说什么傻话了?”
“句句都是傻话。”明楼的指尖,在阿诚鼻尖点了一下。
“什么叫青瓷回不来了?小狗一样亲我的那都是谁?”
“当然,是小狗了。”答得无情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