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近中宵,突然间窗外红光一亮,跟着喧哗之声大作,从不远处传了过来。无忌匆忙赶到之时,王保保已命人放火烧塔,万安寺烟火弥漫,早将退路烧断。韦一笑闪身抢到无忌身旁,低声道:“我到汝阳府去放火。”无忌点了点头,已明白是调虎离山,斧底抽薪之计。只见韦一笑一条青色人影一晃,已自掠过高墙。无忌一看周遭情势,朗声问道:“范右使,怎么了?”范遥叫道:“糟糕之极!烧断了出路,一个也没能逃得出。”
此时王保保手下的十八番僧中,倒有十四人攻到了无忌身畔。无忌心想擒贼先擒王,只须擒住了王保保,便能要胁他下令救火放人,当下身形一侧,从众番僧间窜了过去,犹似游鱼破水,直欺到王保保身前。
王保保见是无忌,冷笑道:“原来你就是魔教的魔头!阁下一教之主,武林中成名的豪杰,竟然假扮护院,掳劫弱质女子,岂不教人耻笑,快快将我妹妹放了,今日饶你不死!”无忌道:“赵姑娘无事,你放心,请你下令救火放人,否则我可要对不起了。”王保保叫道:“十八金刚,结金刚阵挡住此人。”
无忌一瞥之下,见十八名番僧盘旋游走,步法诡异,十八人组成一道人墙,看来其中还蕴藏着不少变化。他忍不住便想冲一冲这座金刚阵,但就在此时,砰的一声大响,高塔上倒了一条大柱下来。一回头,只见火焰已烧到了第七层上。血红的火舌缭绕之中,第十层的栏干之旁倚满了人,都是少林、武当各派人物,这干人武功尚未全复,何况高塔离地十余丈,纵有绝顶轻功而内力又丝毫未失,跳下来也非活活摔死不可。
无忌一动念间,突然满场游走,双手忽打忽拿、忽拍忽夺,众武士凡是手持弓箭的,都被他或断弓箭,或点穴道,眼看高塔近旁已无弯弓搭箭的好手,纵声叫道:“塔上各位前辈,请逐一跳将下来,在下在这里接着!”塔上诸人听了都是一怔,心想此处高达十余丈,跳下去力道何等巨大,你便有千斤之力也无法接住。崆峒、昆仑各派中便有人嚷道:“千万跳不得,莫上这小子的当!他要骗咱们摔得粉身碎骨。”
无忌见烟火弥漫,已烧近众高手身边,众人若再不跳,势必尽数葬身火窟,提声叫道:“俞二伯,你待我恩重如山,难道小侄会存心相害吗?你先跳罢!”俞莲舟对无忌素来信得过,虽想他武功再强,也决计接不住自己,但想与其活活烧死,还不如活活摔死,叫道:“好!我跳下来啦!”纵身一跃,从高塔上跳将下来。
无忌看得分明,待他身子离地约有五尺之时,一掌轻轻拍出,击在他的腰里。这一掌中所运,正是“乾坤大挪移”的绝顶武功,吞吐控纵之间,已将他自上向下的一股巨力拨为自左至右。
俞莲舟的身子向横里直飞出去,一摔数丈,此时他功力已恢复了七八成,一个回旋,已稳稳站在地下,顺手一掌,将一名蒙古武士打得口喷鲜血。他大声叫道:“大师哥、四师弟!你们都跳下来罢!”
塔上众人见俞莲舟居然安好无恙,齐声欢呼,争先跳下,都由张无忌施展乾坤大挪移神功出掌拍击,自直堕取为横摔,一一脱离险境。这一干人功力虽未全复,但只须回复得五六成,已是众番僧、众武士所难以抵挡。俞莲舟等顷刻间夺得兵刃,护在无忌身周。王保保的手下欲上前阻挠,均被俞莲舟、何太冲、班淑娴等挡住。塔上每跃下一人,无忌便多了一个帮手。
王保保见情势不佳,传令:“调我飞弩亲兵队来!”哈总管正要去传小王爷号令,突然间只见东南角上火光冲天。他大吃一惊,叫道:“小王爷,王府失火!咱们快去保护王爷要紧。”王保保关怀父亲安危,顾不得擒杀叛贼,叫道:“张无忌,你快将我妹妹放了,否则我叫你们都死无葬身之地!”无忌忙中转头向他一笑,道:“你快回去吧,赵姑娘不会有事。”王保保隔着无忌的满脸浓须,看出这一笑之中,充满温柔宁定,心中一荡,暗骂“果然魔教妖法,惑人心智”,掉转马头,直冲出去。
王保保这一走,再无人阻拦。被困的众人一一跃下,只余范遥及灭绝师太二人。范遥恨她伤残本教众多兄弟,也懒得浪费唇舌劝她逃生,一声长笑,纵身跃下高塔。无忌一掌击出,将他轻轻送开,赞道:“范右使,大功告成,当真难能!”范遥站定脚步,说道:“若非教主神功盖世,大伙儿人人成了高塔上的烤猪,范遥行事不当,何功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