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行回县衙,无忌道:“俞二伯,我接义父回中原之后,可不可以和他回武当山?”俞莲舟道:“自是可以。谢狮王也是一位慷慨磊落的奇男子,我跟他神交已久。”无忌得到俞莲舟首肯,更是高兴,道:“义父本来担心中原仇家太多,应付不了。现下只须我陪他一起,谅旁人也不能动他一根毫毛。”俞莲舟听无忌语气极为自满,道:“无忌,骄者必败,你武功虽高,但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焉知世上没有比你更厉害的人?”无忌收敛笑意,恭恭敬敬的道:“俞二伯教训的是。”俞莲舟虽然冷口冷面,其实待无忌极好,他心里十分担心无忌恃才自傲,无意中得罪了人,才疾言厉色的将他教训一顿。无忌知道俞莲舟实是一番好意,然而近来遇到的人,哪个对他不是礼敬有加?尊崇如张三丰,也舍不得说一句重话。无忌越想越是委屈,站在街头不再挪步。俞莲舟道:“想吃么?”掏出两个铜板,换了一串冰糖葫芦,递给无忌。无忌一怔,伸手接过。原来无忌正站在卖冰糖葫芦的小贩跟前,俞莲舟误以为他贪嘴,所以买来给他。无忌咬了一口冰糖葫芦,心里酸酸甜甜的,不自禁想到,杨逍看似温柔,但决计不容自己做此等有损颜面的事,而俞莲舟虽然要求严厉,私下仍是当他小孩儿一般爱护。无忌想到这里,心下登时释然,笑道:“谢谢俞二伯。”牵着俞莲舟的衣袖慢慢走回县衙。
☆、第十六章
不到一日,县官报称一切均已办妥。赵敏四人换上水手装束,用油彩抹得脸上黄黄的,再粘上两撇鼠须,更无半点破绽。四人坐在船中,专等金花婆婆到来。赵敏果然料事如神,等到傍晚,金花婆婆前来雇船。船上水手早受赵敏之嘱,诸多推托,赶到金花婆婆取出两锭黄金作为船资,船老大方始勉强答应。
舟行两日,无忌在底舱的窗洞中向外瞧去,只见白天的日头、晚上的月亮,总是在左舷上升,显然座船是径向南行。其时已是初冬天气,北风大作,船帆吃饱了风,行驶甚速。到得第六日午后,舵工下舱来向赵敏禀报,说道金花婆婆对这一带海程甚是熟悉,甚么地方有大沙滩,什么地方有礁石,竟比舵工还要清楚。无忌心念一动,道:“莫非她是回灵蛇岛?”赵敏问道:“什么灵蛇岛?”无忌将自己如何在蝴蝶谷中跟“蝶谷医仙”胡青牛学医,如何各派人众被金花婆婆整得生死不得、来到蝶谷求医,如何自己受胡青牛指点而治愈众人、如何金花婆婆和灭绝师太比武落败,如何胡青牛、王难姑夫妇终于又死在金花婆婆手下种种情由,一一说了。无忌说得轻描淡写,俞莲舟却听出当时实是凶险万分,想到无忌流落江湖这许多年,每日命悬一线,挣扎求存,又是心痛又是怜惜。
赵敏一声不响的听完,脸色郑重,道:“初时我只以为这老婆婆不过是一位武功极强的高手,原来其中尚有这许多恩怨过节,听你说来,这老婆婆委实极不好斗,咱们可千万大意不得。”无忌笑道:“郡主娘娘文武双全,手下又统率着这许多奇材异能之士,对付区区一个金花婆婆,那也是游刃有余了。”赵敏笑道:“可惜茫茫大海之中,没法召唤我手下的众武士、众番僧去。”无忌道:“这些煮饭的厨子、拉帆的水手,便算不得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也该算是第二流了罢?”
赵敏一怔,格格笑了起来,说道:“佩服,佩服!大教主果然好眼力,须瞒你不过。”原来赵敏回王府之时,暗中嘱咐总管,调动一批下属,赶到海边听由差遣。这些人也是快马赶程,只比无忌他们迟到了半天。赵敏所调之人从没与无忌朝过相,分别扮作厨工、水手之属。但学武之人,神情举止自然流露,纵然极力掩饰,无忌瞧在眼里,心里早已有数。
赵敏听无忌这么一说,暗想他既然看了出来,金花婆婆见多识广,老奸巨滑,更早已识破机关。好在己方人多势众,张无忌、俞莲舟武功高强,她识破也好,不识破也好,若是动手,她终究不过一人,那也不足为惧。她既不挑破,便不妨继续装下去。
无边无际的茫茫大海之中,一叶孤舟,向东南行驶。一路无话,不一日便有水手来报:“前面已见陆地,老婆子命咱们靠近。”海船停舶未定,猛听得山顶传来一声长啸,声若龙吟,悠悠不绝,雄武威壮,令人听之精神为之一振。无忌蓦地听到啸声,当真是惊喜交集,这啸声熟悉之极,正是义父金毛狮王谢逊所发。一别十余年,义父雄风如昔,怎不令他心花怒放?当时也不及细思谢逊如何会从极北的冰火岛来到此处,也顾不得被金花婆婆识破本来面目,身影一晃,紧跟着金花婆婆身后跨步登岛。俞莲舟、赵敏也跟着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