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一股热气自地下升上,烘得人暖洋洋的甚是舒服。杨逍道:“该是修好了,我出去看看,可不要让他们把屋子也烧了。”低头吻了吻安菲脸颊,放她平卧床上,转身而去。
杨逍离去之后,暖意不减,安菲身子越来越热,似卧在热炭之上,口干舌燥,遍身大汗,喘息道:“杨先生!杨先生!”这回再无人应声。空气中似要冒出火来,轻薄易燃的纱帐纸张升起袅袅青烟,安菲的长发热得鬈曲起来,神智渐渐迷糊,心中只想着:“杨逍多疑凉薄,他要杀人灭口。”
蓦地,床板翻侧,安菲自床上摔了下去,跌在一个人身上。那人如一头肥胖的土鼠,抱着安菲在地里钻来钻去,钻上一辆马车。安菲迷迷糊糊中,觉得口中一片清凉,有茶水流入咽喉,耳畔车声辚辚,行到一处,突然停止不动。安菲心中惊惧,一口水岔进喉管,咳嗽起来。车上乘客似是知道安菲的担忧,收了茶杯,柔声道:“别怕,在我这里,没人能伤得了你。”果然马车只停了一会,又开始行进。安菲这一夜之间,悲喜交杂,内外受创,勉强支撑这许久,又再晕了过去。
安菲是被一阵婴儿哭声吵醒的,睁眼见到一个少妇袒着胸膛,怀抱一个婴儿喂奶,车上另有一个白衣少年,不过二十上下,容色清雅,垂眸注视安菲。安菲心念一动,哑声道:“你……你是教主?”那少年微微一笑,道:“是我。你醒了?”不多时婴儿吃饱乳汁,教主接过婴儿,交给安菲,道:“这是你儿子,孩子不能没有娘亲,我正要送还给你,没成想遇上这事,我们去蝴蝶谷,再不理会杨逍那个大坏蛋。”安菲颤着手,紧紧抱住儿子,忍了许久的泪终于落了下来。此后一路,更无阻滞,教主护送安菲母子到蝴蝶谷,亲自为安菲开药调养,将她大受亏损的身子治得一如原状。
如此过了月余。这一夜,教主命奶娘抱走婴儿,对着安菲欲言又止。安菲甚感奇怪,道:“教主大恩于我们母子,有何为难之事,尽说无妨。”教主踌蹰道:“你可要和他见面?”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杨逍。安菲颤声道:“他来了?”教主点了点头。安菲犹豫良久,一咬牙,道:“我有话要和他说。”教主道:“你放心,没人敢在蝴蝶谷作恶。”
安菲心情忐忑,挨了不知多久,方才听到细细的敲门声。房门开处,杨逍正站在外间,一见安菲,长揖到地,道:“杨某谋害姑娘,罪该万死,此举实属无奈,还请见谅。”安菲怒从心起,道:“你杀母夺子,凶残狠辣,这叫无奈之举?”杨逍长眉一轩,道:“不错。姑娘得高人相救,我不便再动手。只要你答应永不泄露孩儿身世,我即刻送你离开。”安菲冷笑道:“我要是不肯离去,难道你敢在蝴蝶谷放肆?”杨逍淡淡的道:“为了孩儿之事,教主罚我闭门思过一月,这番我便是果真把你杀了,不过再多罚一月。姑娘若是不信,大可一试。”杨逍的话,安菲自然相信,教主对杨逍极为倚重,从没舍得说上一句重话。
安菲苍白着脸,低声求恳:“你说会给我两年时间,现在还剩半年,求你让我多陪陪孩儿。”杨逍道:“安菲,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该当知道,越多羁绊,越是难舍。你还年轻,还可以有很多孩子。”衣袖一拂,背转身去,道:“马车就停在谷外,你无论去漠北江南,高山隐谷,都会送你平安到达,车上金银足够你生活无忧。”安菲道:“若我要去昆仑山坐忘峰呢?”杨逍离去的脚步一顿,道:“随你。”
安菲情知一切再无可挽回,强忍伤痛,留书教主,拜请他照养孩儿长大成人,随即径往南下。
南方天气宜人,安菲在小巷中置了一处房子,清净度日。房子外间开了个小店,贩点儿女子用的水粉,也兼卖笔墨书籍,安菲倒不是要靠此为生,只是凭着兴趣,打个幌子,作出谋生的模样,不教外人生疑。
数月之后,安菲嫁了一个常到她店中看书的书生,那书生年纪较安菲为小,英俊温柔,双亲早亡,家境贫寒。二人婚后十分恩爱,儿孙满堂。
十数年后,杨逍死讯传来,安菲心中早已波澜不起,只是感叹谁年轻时没遇到几个渣男。
作者有话要说: 从微博搬过来的,改了一下错字,然后发现错别字永远改不远,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