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花千骨才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姐姐……”哀声入云霄,神愁鬼泣,肝肠寸断。她仰头望向虚空,目光凌厉,紫光隐隐,眉心一朵紫色印记再次光芒灼灼,只是片刻,又恢复如初。
白子画明白,在巨大的悲恸之下,她体内的妖神之力被激发,但毕竟只剩下一部分,已是强弩之末,又或者是她本身的神之躯控制了这洪荒之力,她终究不会再变成妖神了。
在一瞬间,花千骨恢复了所有的记忆。
多年之前,情景何等相似。
彼时,她从蛮荒归来,天地之大,无她容身之所,她来到七杀。
潜意识中,只有姐姐这里才是她最后归宿之所,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姐姐都会接纳她,包容她,而她却隔了这么久才明白,她的心之所属,其实在那时就已认定,只是当时却不自知。
彼时,姐姐为救她出蛮荒耗尽功力,沉睡前躺在她怀中时,虽也是悲痛欲绝,却只心心念念纠缠于师徒情劫。
彼时,她身为妖神,无所不能,却任他独眠冰棺中,直到与师父决战之前,才将他唤醒。
而今,即便痛心入骨,奈何回天无力。
白子画走过来扶起她。
“师父,姐姐真的能回来吗?”紧攥手中的荷包,花千骨泪眼婆娑。
“这指天剑,乃上古神器。一剑破护体神功,二剑魂飞魄散,三剑永世不得超生。幸好我来的及时。只是杀阡陌护体神功被破,需要百年才能重聚人形,为了给你续命,又不顾生死将法力灌输给你,灵力已大为削弱,恐怕需要数个百年才能复生。”
“就算千年万年,我都会等他”花千骨目光决绝。
起身缓缓往殿内走去,长长的回廊,如曲折漫长的人生,一眼望不到头。
两旁风声掠过,似谁的悲鸣,沥沥声声续续诉说。终于走到尽头,硕大的石门无风自开,穿过书房,便是七杀的禁地。
自花千骨手中取过那只荷包。托在手心,凝神运气,荷包飞向半空,白子画双手如挽花,交替运力施法,两束白色眩光,从指尖射出,将金光闪闪的荷包团团围裹,荷包瞬间光芒四射,又渐渐将四周的光收进,慢慢旋转着,飞向密室的方向,紧闭的门打开,荷包缓缓飞进,里面的世界如浩瀚的星空,深邃高远,看不到边际,而那盛载着杀阡陌魂魄的荷包,似夜空中最亮的星星,周围萦绕无数的荧光点点,向更深更远处飞去。
大门再次关闭,白子画收回姿势,仰头闭目,席地打坐。片刻,竟有微薄的白雾冉冉升起,周身逐渐笼罩在淡淡的光晕之中。
在他全神贯注为杀阡陌的魂魄输入灵力的时候,竟不知不觉冲破十重天的禁锢,到达之前始终难以逾越的境界。
这一刻,终于参悟出连他师父也说不透的玄机,心怀天下,就应该包容所有,心胸宽大到可以帮助曾经势不两立的对手,方能达到至高境界。
成全了别人的同时,亦成就了自己!
然而此时此刻,此情此境此地,他心中全无丝毫的喜悦。
花千骨扑倒在紧闭的石门前,一颗心随着杀阡陌飘向那虚无缥缈的空间,泪水早已流尽。
白子画起身扶起她“小骨,不要太伤心。我已为杀阡陌的魂魄注入灵力,他一定会回来的。只是,需要多久就看他的造化了”
花千骨挣脱白子画,重新跪下,以头叩地,心痛到麻木,思维停顿,意识几近混乱,已无法表达对白子画的感激之情,师父竟然肯帮她,肯帮姐姐。
白子画看的心酸“小骨,跟师父走吧,师父带你回我们从前住的地方。”
“我不要,我要在这里等着,等到姐姐回来”花千骨一字一句,字字血泪。
白子画无奈,转身默默离去。
花千骨重又跌坐在地上,低头取出骨哨,端视许久,放入口中吹响。
哨声呜咽,凄凉断肠。“姐姐,你一定要快快回来,别让小不点等的太久。”
夜色如潮水侵袭而来,屋内黑暗一片。
花千骨摇摇晃晃走出去,月色冷清,寒气袭人,沿着长廊,缓缓前行,月光将她的影子,拖的长长的,雪白裙裾曳地,满衫血迹触目惊心,三千及腰乌发随着夜风飞舞,远处夜枭声声,黑影幢幢,无尽的悲凉与哀伤……
行至走廊的另一头,是杀阡陌的寝室,人去室空,只有镶嵌在玉壁上的夜明珠永远不变的放出幽幽的蓝光。幕帘依旧低垂,案上香炉已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