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没有拒绝,这种时候强撑没有任何意义,除非他是真的不想再要这条命。摸索着拉住白玉堂的手,两人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
不动倒也罢了,此刻一站起来,白玉堂才发觉自己全身上下无处不痛,之前在水里不知道被撞了多少下,不用想都能知道必然是大片的青紫。可这全身上下所有的伤加起来都比不上此时心口的疼痛,白玉堂绷着脸不吭声,当先一步走到那巨石边,朝下仔仔细细看了半天,咬咬牙抢先跳了下去,“扑通”一声,先感受到的是冰凉又迅疾的水流,之后才是脚下的实地。
这边的溪水不深,仅仅到他们小腿,虽然流速快,却已经不能再构成威胁,他叫了展昭一声,两人相互扶持着涉水上岸,直到脱离了水流,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下来,身体的疲累就千倍百倍地袭来,展昭脚下一软,差点就要栽倒,幸亏白玉堂一直挽着他,反应极快地撑住他的身体,更不多话,将他的手臂往肩上一架,扶着他往树林中走去。
白玉堂不知道他们被冲到了何处,依山势看应该是快要到山脚,却不是他们来的方向,而是山中更深处。展昭已经有些神智昏昏了,低低喘息着,只是凭着本能随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暴雨如注,毫不留情地鞭打在二人身上,他们全身湿透,伤痕累累,再狼狈不过,却依然没有停下脚步。
白玉堂辨不清方向,只能向前,一面咬牙坚持,心里却是分外沉重:远离城镇,固然可以隐藏行迹不被发现,可这山林深处,又该何处去寻医求药?展昭的箭伤绝对不浅,若是再不拔出医治……
这茫茫山中,会有人能帮他吗?
视线中出现那一点光亮的时候,白玉堂几乎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努力摇头甩开眼前的水珠,睁大眼睛看去,那光点愈发清晰,在它周围,一座茅屋的轮廓渐渐呈现在他的眼前。
狂喜瞬间包围了他,他下意识地想要冲上去敲门求助,可脚步刚刚迈出又停了下来,就近将肩上的展昭放了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展昭已经彻底昏了过去,身体冰凉,除了胸膛的起伏外,几乎就像一具尸体。白玉堂将他放置在一棵树下,又将巨阙塞进他怀里,这才起身,握紧了剑,飞快地朝那茅屋跑去。
茅屋不大,看起来和寻常农家屋舍没有区别,亮着昏黄的灯,在这风雨飘摇的夜晚,如同一座孤岛,将成为他们最后的希望。
屋外围着篱笆,这当然拦不住白玉堂,可他并未逾矩,匆匆跑到门外,隔着小院,高声道:“屋中有人吗?夜行迷路,请求借宿一晚,主人可否行个方便?”
他带了几分内力,确保自己的声音不被风雨吞噬,话音刚落,屋中窗内便映出一个人影,紧接着“吱呀”一声,木门被人打开,一个女子声音透过雨幕,传进白玉堂耳中,“夜雨寒凉,客人请进。”
这声音听在耳中,白玉堂竟然一愣,抹了把脸,瞪大眼睛看去,只见茅屋门口,一个女子手持一盏油灯,静静站着,一身青布衣裳,看起来似乎是个寻常的农家女,可偏偏气度沉稳,孤身一人面对陌生的雨夜行客没有任何迟疑和畏惧,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迎了出来。
对方见他迟迟不动,也不说话,便将油灯举高了几分,借着油灯的光芒,白玉堂终于看清了她的容貌,顿时失声叫了出来:“雪姐姐!”
屋外仍旧风雨交加,屋内却已又点上了两盏油灯,虽然远远谈不上温暖,但对白玉堂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惊喜了。
床上的被褥被掀开到一边,展昭被小心翼翼地安置上去,俯趴的状态让白玉堂终于看清了他背后的情况。
一支小弩深深地咬进他左侧的蝴蝶骨下,再偏一点,几乎就会穿透他的心脏,白玉堂看着这伤口,有这么一瞬间竟然连呼吸都忘了。
他……竟然就这么带伤,一路强撑到这里……
“愣着做什么?不想救他了?”青衣女的声音从旁传来,听不出什么喜怒的情绪,取了一把剪子塞进他手里,“把衣服剪开。”
白玉堂定了定神,三下五除二地将展昭里外衣裳剪开,露出了狰狞的伤口。
弩箭已经没入了大半,应该是在水流中又被撞歪了许多,导致伤口看起来比寻常箭伤大了很多。伤口被水泡得有些发白,皮肉翻卷,还夹杂这各种污渍泥浆。后背上还有大片的青紫,应该都是在水中被杂物撞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