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苍眉间轻蹙,眸色忽地黯了下来。不做任何强辩,更没有理会匍匐于脚下的人,他单手握上剑柄,虚力一掣,剑刃夹着血水被拔了出来。
执剑在手,端详着剑身古朴暗纹,寒光闪过他绝美的脸,仿佛凛冽的冷刺痛了心,一瞬间,他眼里暮霭沉沉、大雪纷飞。抬起头来,弥苍压抑着纷繁的心绪,柔声说道:“冥……跟我走吧……‘天煞五芒阵’既是劫数又是救赎……无论多少岁月,几多艰险,惟愿与君长相厮守,生死不负!”
南冥还没做反应,弥苍脚下的人却浑身一震,陡然放开紧紧抱着的手,跌坐一旁,她难以置信地仰头看去,一张丑陋的脸写满惊骇。
“圣主……圣主……”丑妇摇着头,泪流满面,颤声喃喃着,“不……不……圣主,这个魔头千刀万剐,死不足惜!你怎能……怎能与他同流合污!!无数冤死的亡灵,还在天上看着呢!!!”说到最后,那喃喃自语已然变成了疯狂的嘶吼。
当日精灵皇城一役,千曜之火如烈涛倾注而下,她本以为那魔头必难逃一死。岂料弥苍突然不顾性命救了他,还即刻带他回了神域。就连渊寂也心急如焚地跟了去,却把自己拒之门外。自己一身重伤竟无人理睬。她愤懑不甘,久久无法释怀。
为了探明缘由,她依仗弥苍的纵容,在神域里处心积虑四处打探,无孔不入。终于让她找到了封印南冥的所在。趁着弥苍昏迷不醒,渊寂闭关休眠,她偷了弥苍的剑和敛火鉴,打着“尊圣神御令,整肃三界,除魔卫道”的幌子,召集各族首领,办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屠魔大会”。
本欲先斩后奏,却不想节外生枝,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波旬说:“怪我咯?!”),破坏了全盘计划。眼见形势急转直下,她诈昏自保。但是,她也深知如果不能趁着那魔头重伤未愈,一击毙之,此后或可再无胜算。于是,她紧紧跟随南冥来到了水镜海……
弥苍为她挡下一剑,她欣喜激动溢于言表,即使即刻赴死也死而无憾。然而刚刚弥苍那番话,却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让她完全彻底地蒙了……
那么多年的陪伴相守,一心一意爱着他。那人一出现,他却把这番情意视如草芥,弃如敝履,非但未思虑她半分,反倒要与那魔头双宿双飞!!这岂能不让人恼羞成怒!!
“你这样做,不怕人神共愤,千夫所指!!你把三界当什么!!你把我当什么!!!”歇斯底里地哭嚎着,丑妇完全崩溃了。
“呵呵呵……妙,妙,妙……”南冥无法自持地轻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缓缓拍手称善。笑声过后,两湾翠玉湖光却寒气逼人,他审视着眼前这滑稽的一幕,玩味说道,“好一出‘圣神舍身取义救三界,娇娘义正辞严哭别离’啊!我这看戏的,倒成祸国殃民、棒打鸳鸯的罪魁祸首了……”
优雅转身,南冥扬头远眺,水镜海水天一色,云雾缥缈,仿佛已然换不回的旧日时光随风而逝。心中深深叹息着,他慨然说道:“弥苍……时过境迁,不复过往……如今,你我还要如此自欺欺人吗……”
“并非如此绝望,冥……我知你,犹如知我自己……”弥苍不死心似的劝慰着,“若非煞气噬体,转了性情,你岂会做那些伤天害理的血腥屠戮?万年前,你我本就约定归隐幻世,再不过问三界之事。如今虽世事无常,但我初心未改,归隐山野并非幻想。只要你随我回阵,除尽煞气,我们依然能回到过去……”
“够了!”猛地愤然回身,打断了弥苍的话,南冥怒火中烧,冷嘲热讽地厉声说道,“你宁可信她,也不信我!还妄谈什么初心未改,生死不负!”气血翻涌,南冥一时晕眩,晃了几晃,单手抚上胸口。
弥苍心头一紧,伸出一只手。片刻,那手又踟蹰着收了回来。
“你让我信你什么?信你还是以前的南冥?信你从未杀人弑神?还是信你会放过三界?!”弥苍阖目摇头,心痛叹息着。
此时丑妇瘫坐在地已然动弹不得。弥苍亲口承认那魔头便是上古三圣之一的神主南冥,这简直让她惊骇得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