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把火族大军全部遣离了刃雪城,罹天烬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穿过光影斑驳的廊道,他直奔卡索寝宫。一路上,冰族侍卫无不退避三舍,噤若寒蝉。作为与冰族世仇的火族王子,于冰族皇城内如此堂而皇之,登堂入室,如入无人之境,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尚有一进厅堂之遥,便隐约传来抽泣之声,罹天烬心中蓦地慌乱起来,加快了脚步,不待门禁侍卫做回应,他便已推门而入。
内殿哭求之声大作,罹天烬放慢脚步,隐在影墙之后,挑帘望去。
只见内殿里跪了一地的冰族幻愈师、侍从、仆役。这些人个个涕下沾襟,如丧妣考。
“王——”头前一个老幻愈师,伏在床榻帐幔前,声泪俱下,“求您了!王!您再不用药,必有性命之忧啊——”
“王,您吃一点药吧……”
“王,求您一定要保重御体啊……”
“王,您的身体要紧啊……”
……
一浪接着一浪,哭求声此起彼伏。待这波哭诉渐渐平息下来,众人一顺红肿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等待着帘帐后的动静。
可是厚重的帐幔风凝声息,死气沉沉,一片窒息般的死寂。
“王!!!我冰族大败,不是您的过错,您不能这样惩罚自己啊……”幻愈师老泪纵横,哆嗦着半袖鼻涕,往帐幔根上趋了几膝,颤声诉道,“老臣侍奉冰族皇室久矣,见识过几代君王叱咤风云。老臣敢以项上人头鉴证,您绝然是我冰族古往今来第一明君啊!!!”
“只怪那悍匪罹天烬生就一身蛮力,三界众多勇士俱不是对手,就连王后、王妃也……也力抗不敌,命丧他手……您不能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啊!!!”老幻愈师捶胸顿足,怆然涕下,“请我王顾念我族遗民,三界苍生,保重御体!!!您不能丢下我们啊……”
“您不能抛弃我们啊……王……”
“王……求您吃一点药吧……”
“我们需要您啊……王……”
……
又是一片乱纷纷哭天抢地……
忽然,帐幔后传来一声气弱声滞的长叹。众人立刻屏息止泣,凝神静待。
“……明君……”细弱的声音咀嚼着这个词,苦涩更甚,夹带着咳喘,他断断续续说道:“呵呵……咳咳……哪个明君……差点丧国灭族……哪个明君……眼见……咳咳……将士、妻子战死沙场……尸骨无存,却……咳咳……无能为力……哪个明君……做了敌国阶下……之囚?!咳咳咳……”
“王!!!您万不可如此消沉啊……那罹天烬虽下令退出了王城,但火族大军还屯扎在刃雪城外围……说不准何时……何时,就要杀个回马枪!您要快些好起来呀……”老幻愈师上前又爬了两步,苦口婆心道。
帐幔后,虚弱的声音疲惫不堪,仿佛即将消散在风里:
“下去吧……咳咳……他……不会再伤害……咳咳……你们的……他……”
似乎有难言之隐,那个声音欲语还休。
“难道因为他体貌酷似薨逝已久的释王子,您就认为他能放过我族遗民?!!他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王,您……”老幻愈师挺起上身,还欲觐见游说。
“退下!咳咳咳……”虚弱的声音颤声喝断了一知半解的臆想。语气明显冷了下来。
实是听不下去,罹天烬一拨帘,闪出影墙。
一瞬间,所有视线都聚焦在这个红发黑袍的人身上。登时,抽噎之声都吓了回去。
“罹……”老幻愈师倒抽一口冷气,瘫坐在地,下意识地要唤出他名字。
罹天烬一挑眉,立即作出了噤声的手势。老幻愈师生生把剩下的字噎了回去。登时把整个老脸憋得通红发紫,活似熟透嫌老的茄子。
罹天烬斜觑着冷笑一声,只以口型无声说了一个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