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绾青微微一笑,轻轻放下杯盏,不动声色地理了理宽袍广袖说道:“如此千载难逢之机遇,火王何以妄自菲薄?当今天下大势,能力挽狂澜者已非火王莫属!”
“哦?”火燚眼珠一转,身子不由自主探了探,嗓子眼紧了紧,继续问道,“此话怎讲?请公子教我。”
“岂敢一个‘教’字。”碧绾青拱了拱手,继续说道,“自神皇驾崩后,神界各族群龙无首,各自为政,已是一盘散沙。此时若不攻其不备,又待何时?”
“话虽如此,只是……”火燚点点头,深以为是,却语焉不详,只是蹙眉叹息。
“只是一面‘墙’而已,火王何以如此长吁短叹……”碧绾青端起酒杯呷了一口,分外闲适惬意。
此言一出,正中靶心!火王狭长的眸中骤然亮了起来。这面“墙”自然说的是冰幕,然而在场的军将却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以。只有罹天烬倏而一惊,蹙起眉心,抬眸盯在碧绾青脸上。
“莫非公子已有良策?”火燚急不可耐追问道。
碧绾青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好整以暇地以指圈画着杯口,沉吟片刻,半睁半合着眼,继续说道:“当年神皇令行禁止,积威甚重,今时今日虽已时过境迁,但余威不减。火王以为破一道‘墙’便可问鼎九州吗?”
“怎么?难道不是吗?”火燚一眯眼,两道箭一般的视线钉在了碧绾青圈画杯口的手指上。那指上带着一枚银色戒指,并无半分装饰,却森森然泛着奇异寒光。
“若是……火王还需我等前来辅佐吗?”碧绾青不答反问,一双眉眼于灯下煞是好看。
火王一怔,抬眸看进碧绾青眼里。二人相视片刻,随即心照不宣,不约而同朗声大笑。其他众人面面相觑,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莫名其妙随同干笑两声。此时,便连罹天烬也不知就里了。他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如画的凡人,心头却风雨如骤。
“公子真乃高人也!”火燚喜形于色,郑重其事端起杯盏,站了起来,朗声宣道,“来,来,来……我族今日能得绾青公子,他日必将潜龙腾渊、坐享天下!今日大喜!各位臣工,随我共敬绾青公子!”
大帐里,顿时鼎沸起来,众人众星捧月一般将碧绾青团团围住,敬酒的敬酒,溜须的溜须。
只有罹天烬坐在席上一动未动,也许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隔着攒动的人流,隔着十万八千里碧落黄泉,那袭月白长衫正与心心念念的人无声重合。
火族果然是孔武有力,便连酒量也深不可测。碧绾青几杯下肚,已是头晕目眩,醉态已露,而火族众人却刚刚起了酒兴。酒量浅薄又不愿败了他人兴致,他只能告饶,托辞路途遥远舟车劳顿,躲过了火族军将轮番的狂轰滥炸。
火燚命罹天烬护送碧绾青回帐休息,其实也意在让这文武二臣磨合一下关系,尽快增进感情,同心戮力共谋大业。可是谁又知道,此二人各自别有用心,早已和火燚南辕北辙。
罹天烬在前带路,碧绾青的随身小童,名唤碧玺的,推着碧绾青的轮椅紧随其后。碧绾青一手扶额,闭目养神。
一路无话,三个人都没有作声,离中军大帐越来越远,只听到木质轮椅碾在地上吱吱嘎嘎的声音,还有远处渐次弱下去的火族军将酒兴正酣的吱呀怪叫。
火燚安置碧绾青的营帐离各部军将都比较远,倒是个僻静所在。周围连个卫兵也见不到,只有几队守夜军士偶尔巡弋经过。这代表着并无人监视碧绾青的一举一动。看来火燚为表诚意,在明面上也是煞费苦心。
甫一入帐,罹天烬便突然转身,一把擒住了轮椅,双手撑在扶手上,一双眼睛如钩如刺般一瞬不瞬地盯着碧绾青。那架势直是要把碧绾青生吞活剥似的。
“你……你要干嘛?”碧玺是个半大孩童,见这阵仗,已急红了脸。慌里慌张地梗着脖子,作势要挡,可是挡也没挡住。罹天烬还是控制了轮椅。
“你放开!”碧玺又急又怕,却还是鼓足勇气,往罹天烬一只手上掰去。这可是蚍蜉撼大树了。两厢较劲,碧玺使出浑身解数竟也撼动不了罹天烬分毫。
“碧玺,你先出去。殿下与我是旧识,他并无恶意。”碧绾青方才被凉风一吹好似醒了大半,此时他正神色淡然地回视着罹天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