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你说这等天仙儿、人精儿似的人物,咋就憋屈在咱这草窠窠里?”
“人家说了‘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
“行,行,行……您别跟我这儿之乎者也的,我听不懂!赶明儿我非得重礼拜师去,咱也沾英才的光,拿天仙儿洗洗眼!”
“哎,难!”
“嘿!老哥,您今儿算和我杠上了是吧!”
“不是,不是!误会,误会!这人啊别样样都得,样样都能耐,势必毁在能耐上!还是老话说得好‘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子虚公子’脚不能行,是个残废,而且还是个弱不禁风的主儿。我家小儿,回来跟我说‘先生身体不好,去岁授业还能撑半天,如今每日只能讲一个时辰的课了。’前几天,还在讲堂上昏倒了一次,把我家小儿吓得哭了整一天。我看啊,不是个长命百岁的征兆……”
“啪——”一声突兀震响,当即截断了胡天胡地的闲言碎语。两个汉子登时一愣,不约而同瞧过来。
只见罹天烬已经豁然站起,手边酒杯,被他拍得翻倒桌上,洒了一桌子,菜也被哆嗦出来不少。此时他背对二人,隐隐却散发着不可逼视的杀意。唬得二人一个激灵儿,浑身汗毛直竖,起了一堆鸡皮疙瘩。
三人之间鸦雀无声,气氛陡然诡异。二位兄弟大眼瞪小眼,大气儿不敢出,脖颈直淌冷汗,圆领对襟湿了一圈儿。
罹天烬正待发作,街上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吸引了楼上三人的视线。
只见正对二楼窗户下有一对拉胡琴卖艺父女似乎遇到了麻烦。四下里一堆看热闹的,却没有一个人上前为他们出头。
卖艺女孩儿,个儿头不高,蜂腰削肩,鹅蛋脸,唇红齿白,倒是一副美人胚子的长相,只可惜还没长开,一脸的青涩惊惶,瑟瑟发抖。
一个獐头鼠目的瘪三儿正缠在姑娘身边,赛苍蝇盯上了肉。此人飘儿似的脑袋,小鼓眼儿,那眼儿滴溜溜直转,把姑娘从头到脚,从脚到头,刮了个遍,好似拿眼神儿扒光了姑娘的衣裳。他抱着胳膊,摸着下巴咂咂嘴儿:“小娘子,别怕,爷瞧你们父女初来乍到怪可怜见的,少收你们几个子儿,也是可以通融的。”
“你们!还有王法吗!!”旁边一个苍老的声音哆嗦着传来。一位老汉弓着背,手里拿着断了弦的胡琴,正要上前喝止。斜刺里,一坨白肉,山一样蹲在了他眼前。这个人赤膊光头,满身满脸的横肉,把眼睛都挤没了,还不忘抖着肥膘,佯装一脸的凶神恶煞。老汉还要上前。那赤膊汉子一把抓住胡琴,猛地一搡,瓮声瓮气道:“爷爷们便是王法,你找王法,来呀!”
老汉被轻易掼倒在地,手里的胡琴也被壮汉扯了去,趴在地上直哎哟。
“爹!!”姑娘一声惊呼,便要冲上去护他爹,不想却被瘪三儿,一把抓住了手臂,那手劲儿还挺大,好赛铁钳子一样。小姑娘细胳膊细腿儿,总共没三两肉,哪里挣脱得开。挣扎了几下,却反被瘪三儿拖进了怀里,抱了个满怀。
“放开我!放开我!!”小姑娘挣扎未果,只能向旁人呼救,“各位乡亲行行好,救救我们吧!求求大家伙儿,发发慈悲,救救我们吧!!”
周围百姓不进反退,一个个缩头缩脑,眼神儿忙不迭避开姑娘求救的目光。这瘪三儿俨然是此地一霸,人人避之惟恐不及。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显然无人敢惹祸上身。
“放开我闺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竟然公然调戏良家妇女,就不怕天打雷劈!如今世道不同了,‘神武将军’罹天烬专杀你们这些地痞无赖,你们等着报应吧!!”老汉嘶哑吼道,趴在地上起不来,指着瘪三儿抖成一团。
“哈哈哈哈……”瘪三儿见百姓皆被自己的淫威唬住,便更加不可一世,放肆猖狂,大笑道,“别说‘神武将军’,就是‘神皇大帝’在爷这一亩三分地儿里,也得给爷上供!”
“就是!神皇大帝也得给我哥上供!哈哈哈……”赤膊大汉附和道。
就趁这当儿,那姑娘拼死一发力,猛然挣开桎梏,扭头扑进老汉怀里,老汉把姑娘护在胸口,老泪纵横:“我苦命的闺女啊……爹无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