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思绪从无聊的纷乱中抽回,Finch抬眼偷偷打量着西装男的侧脸。从这个角度,他只能望见对方脸颊的线条、抿紧的嘴角以及星霜点点的鬓角。他记不得纠缠着自己许久的那场噩梦中那个黑西装男子的长相,可此刻他毫不迟疑地就能认定眼前的西装男就是梦中的那个男人。而与此同时,另一个同样不假思索就涌现在心底的认知却令他更觉震惊,那就是他对身前这个男人的信任,百分百、全然的信任。
回顾他之前几十年的人生,除了他父亲,这份信任一贯谨慎自持的他只给过好友Nathan和爱妻Grace。为什么眼前这个应该是素昧平生的男人会成为第三个?Finch心底一片茫然。
没有原因,没有凭据,找不到任何理由来解释,仿佛他们曾经相互扶持、共同经历过生死。
哪怕是自己的性命,也可以毫不犹豫地交托给这个男人!这句话蓦然闯入Finch的脑海。
是因为自己失落的那段记忆吗?中年教授紧锁住眉头,那是唯一合乎逻辑的推测。Finch感觉到身体在不可抑制地轻微颤抖,长久以来困扰着他的那个噩梦,真相此时就在他身前不足三十厘米处。他想开口发问,却发现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个张口就能喊出自己名字的男人,更不知道自己该从何问起。
或许是Finch的手颤抖得过于明显,西装男转过头,“Harold,你还坚持得住吗?”他绿色的眼眸中满溢着担忧。
“我……还好……”Finch讷讷回答,他并非惊愕于对方异常英俊的容貌,而是一时恍惚于梦中的场景转而在现实中发生。在那场纠缠不去的噩梦中,眼前的男子,尽管梦中看不清他的面容,就曾无数次以这样的目光关切地注视着他,给他以温暖和安定。
西装男笑了笑,故作幽默地调侃道,“Harold,我早就提醒你该增加身体锻炼了。不过想想你每天起码需要遛两次Bear,运动量不可能不够充足啊……”
Finch明白西装男说这些的目的是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可他的注意力却集中到了那个似乎是宠物的名字—Bear,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影像,都是那只在幻觉中出现过的马里努阿犬。
“哦,不知道Bear现在怎么样了?”Finch暗自欣喜于总算找到攀谈的话头,不动声色地发问。
西装男有些愕然,“不是交给Fusco了吗?你放心,他不敢虐待Bear的。“他顿了顿,“希望Bear不会虐待他吧~”话语里有隐藏不住的笑意。
Finch还想进一步套话,身后隐隐传来追兵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和呼喝声,西装男迅速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我们需要再加快点速度了,后面的尾巴甩不掉啊~”他的语调依旧相当轻松,可Finch能够觉察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忧虑。于是两人没有再继续交谈,努力加快速度在走廊中穿行。
不知道留在大厅的Nathan是否安全……如果那群劫匪的目标是自己,那么他们应该不至于为难Nathan和其他那些无辜卷入的宾客吧?Finch强压住心中不安的情绪。无论如何,他不希望由于自己的缘故而使平生唯一的朋友Nathan遭遇到任何伤害。
然而Finch很快意识到自己面临的麻烦恐怕要比留在大厅的Nathan要多得多。起先他还以为右腿的僵直无力是长时间疾走以及神经过于紧张的共同结果,咬紧牙关还能勉强克服,但慢慢地他察觉颈椎部位也开始变得僵硬,就如同Nathan陪他去医院的那天,但凡略有扭动就会像被电击针刺那般剧烈疼痛。
该死的颈椎病这个时候发作了?Finch忍不住诅咒自己这是走了哪门子的背运。可随着“病情”的加剧,他渐渐发现情况没那么简单。右腿感觉麻木,却并没有失去知觉,仅仅是行动不便。另外即使没有转动头部,颈椎处仍持续有隐隐的痛楚传来,Finch甚至可以辨别出痛楚的来源是颈椎内有类似钉子的物体。
怎么回事?自己并没有做过任何颈椎手术,之前在医院不过是做了几次牵引之类的理疗罢了!Finch呼吸得越发急促,心中的疑团迅速涨大,几乎占据了他全部的意识。
“Harold,你怎么样了?Harold!”西装男急切的呼喊将Finch带回现实,“你喘得很厉害,是颈椎又疼了么?”
你怎么知道的……Finch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事实上两人也没有时间再进行对话,因为Finch之前速度减慢,后面的追兵已经赶了上来。刺耳的枪声回荡在走廊内,Finch可以感觉到子弹擦过发梢时传来的疾风和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