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千疮百孔,仅存的人类只在都厅与塔这两处,都厅有结界保护,最重要的,也便是这水。
我把借来的毛毯给小樱盖在身上。小樱的羽毛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东西,用于战斗可作强大的攻击力、用于守护可成为难以打破的屏障,在夜魔国形成幻影,在皮夫鲁成为能源,而之于此……最坏的情况,就是这股守护之力便是羽毛。
如果那样,那这羽毛之于东京,就是生命。
——而我们是要拿走这羽毛的人。
……
那样的话,孩子们恐怕难以接受吧;更何况这世界荒芜、死气沉沉,光是看着就让人难以轻松得起来。
“虽然不知道会在这国家待多久,不过,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她能一直睡着就好了。”
然后快点离开,让她不要看到这绝望的地方,就好了。
我喃喃道。小狼趴在床边,看上去睡得比往常还要沉,脸颊却在不正常地发红,我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有些发热。我不禁叹了口气,他的左腿被箭矢洞穿伤到了筋骨,这里药品匮乏,又是这种天气,没有化脓已是万幸。
“小狼可能会发烧,”我对坐在角落里的人说道,“我会醒着,黑大人你睡吧。”
我像往常一样和他说话,也许期待他像往常一样答复。
可是,沉默。
就算是在夜魔国语言不通的时候,他也很少会这样完全不理我,哪怕只是不耐烦地看我一眼,或是哼出一个单音,哪怕忍无可忍便生气地喝止我的碎碎念……他也会以各种不同的方式来回应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毫无反应。
“呃——啊——如果你不回答我的话,我不就成了自言自语的疯子了吗?”
——我又惹你生气了吗。
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骗不了他,偶尔心神一松便会被他抓到,而今暴露得越来越多的疑点摆在眼前,以他的性格,又怎么可能不问。
“我说了,你会回答吗?”
所以,原本是有心理准备的。
“那个口哨。”
所以能继续维持笑容。
“在那个叫什么‘高丽国’的地方,差一点就快死的时候,你也没有动用魔力,”他低着头,“你说过吧,‘因为长眠在我原本所在国家水底的人,万一醒过来的话,或许我会被他追上,所以我得逃到各式各样的世界去才行’。”
……
我听着他一字一句地重复着我当时所言,就连自己也记不清的话,他却都清楚地记得……于是,就这样勾起纷杂的回忆,看着曾经的自己与现在重合,我想起那时的自己还多么可笑,还兀自用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支撑自己活下去,更无奈的是竟然安然存活至今。
如今被他再度提起,真不知该哭该笑。
可就算是这个人,我也无法对他言明一切——或者说正因为是这个人,让我更不知该从何说起……所以,我只能用笑容来掩饰,即使连我自己都知道,这笑容一定假得要死。
“不愧是孩子他爸,”我故作轻松地对他摆手,面对他的沉默,开着连自己都不觉得有意思的玩笑,“你这样好像在审问我一样,这不是很让人为难吗?”
依旧是笑着、伪装着,嬉皮笑脸的样子让任何人看了都不会觉得奇怪,唯独骗不了他;可就算如此我还是这样笑着、胡闹,直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为什么要让他回应我。
他不回答便罢,从前也一直都是独自生活,更没有逼他回答的理由;可为什么,我现在会这样拼命地说话和掩饰,明知道说多错多,只会越来越没有装下去的办法。
为何会如此在意?
“……说因为你是罪犯所以被追赶,或者是有什么其他的理由,这些都跟我没有关系。”
哪怕他不在意。
“真像是黑大人会说的话呢。”
更恼人的是,他在意与不在意,无论哪一种都会让我陷入这无端的难过中去……我甚至不知自己现在是如何一种表情,努力地扯住嘴角保持微笑或许成了最后的防线;可是就连这样,也抵不住他一句锥心之言——
“你是这么希望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