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时过境迁,宋岚想告诉他的唯有——对不起,错不在你。晓星尘将宋岚的这张纸揉在怀中,力道用的太大都褶皱了,攥在手中却不肯放手,颤着声音“对不起……对不起……”
宋岚站在他身边等了很久很久,晓星尘才平复了心境。
宋岚又拿出一张纸来,正是薛洋留给晓星尘的信,上面写道:道长若是想取我性命,那便来夔州找我吧,我在那里恭候道长大驾。
宋岚看向他,晓星尘收起信封道:“有些恩怨总该去了结。子琛,我的眼睛……?”
宋岚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写道:薛洋的。
晓星尘那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薛洋’二字上摩挲了许久。最后像是在收起什么贵重的宝贝一般,收进了怀中。
宋岚知道晓星尘心意已决,虽然晓星尘看上去风轻云淡的模样,但是他一旦决定的事情,便很难改变。
薛洋蹲坐在一张椅子上。他在这里已经等了五天了。什么都看不见。他活了十年晓星尘的模样,现在当真看不见时,倒也觉得没什么不适,虽然偶尔会有不便,可是到底还是一派流氓姿态,在夔州谁敢惹他?就算他看不见了,他照常去踹人家摊子,照常觉得谁不爽就上去揍他。
店家知道他不好惹,哆哆嗦嗦的端过一碗酒酿圆子,道:“客观您的酒酿圆子来了。”
薛洋摸索了一会,很快便找到了勺子尝了一口,恩,果然是不够甜。他倏地站了起来,脸上堆满笑容,却能让人不禁打个寒颤。他踩着椅子,道:“什么玩意儿!你没放糖吧?这么淡的酒酿圆子你也敢端上来?难吃死了!”
天地良心,他哪有少放糖?他们家就是这个甜度。可是和流氓有什么能说的?见到这般阵仗,也不敢多留,店被砸了是小,人挂了彩那就不值得了。薛洋如他所愿,抬起一脚来就将椅子踹飞老远,木椅瞬间就散了架,一旁的人也都避得远远的,生怕惹祸上身。薛洋砸的很尽兴,还想抬起脚来踹翻桌子时,却有人喊他:“薛洋。”
放下那只脚,薛洋翘起嘴角道:“哟,晓星尘道长,好久不见呀!你来的正是时候,刚好我吃完这碗酒酿圆子。动手吧!”
他已经抽出了袖中的降灾,蓄势待发。可晓星尘却迟迟没有动手。
那双本属于薛洋的眼睛正直直的盯着他。眼前的薛洋,没有双眼,没有左臂。却还是那副不可一世,横行霸道的模样。与当年晓星尘见到的那个身着金星雪浪袍的少年一般无二。
下山来之前,晓星尘思索了很久。他到底要如何对待薛洋?是痛快淋漓的给他一剑,为民除害?还是……?他的这双眼睛是薛洋给的。薛洋曾夜深无人时,对他倾诉:他错了。是的,一句认错当然不可能一笔勾销,他身上背负的那是累累血债,断然没有一句道歉就烟消云散,恩仇两泯的道理,不仅世人不会忘,他晓星尘更不会忘!薛洋是一个多么恶贯满盈的人。
但他当真看见薛洋的那一刻,他又觉得,已经够了。晓星尘是真的这么想的,对薛洋的惩罚,真的已经够了。如果不够,那么他陪他一起赎,十年、二十年,余下的一辈子,总有一天会还干净。
他道:“走吧。”
薛洋的应变能力很强,此刻却愣在了原地,脱口而出:“去哪里?”
晓星尘道:“哪里都好,你跟着我吧。”
薛洋怀疑自己听错了,重复道:“跟着你?”
晓星尘道:“是的,你若不跟着我,依你的性子,委实太过邪气肆虐,如此你与我一道,我会看着你,制约你,不再让你为恶。”
薛洋笑了,还是露出虎牙的那种稚气的笑容:“道长你真的想好了吗?不杀我,你不后悔?”
晓星尘摇了摇头,又念想到此刻的薛洋看不见,道:“不会。”
薛洋急道:“我杀了很多人,做了很多坏事,我心术不正,伤天害理,罪有应得。”
晓星尘坚定地道:“不会反悔。”
薛洋道:“那道长你可要时时刻刻看好我,不然我就会趁你一不留神就跑出去作恶。你会很累的。”
晓星尘道:“无妨,若是能让你从此不再为恶,累点也不算什么。”他又想到了什么,旋即道:“若是你还是不知悔改,去伤人性命,我断然也不会再心慈手软,到时候,我一定会亲手结束你的生命,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