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我们去过的藤蔓……”许巍洲轻声道。
“腊月间山间极寒,没有任何食物和水,上方还有官兵来回搜查。我担心被发现,不敢弄出动静,只有躲在山洞里呆了三天三夜。”
黄璟瑜的声音极淡然,可许巍洲心中却酸楚难当,他感受得到,这淡然下,藏匿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黄璟瑜叹了口气,把手中最后一撮纸钱丢入火堆中,站起身转向许巍洲:“好在我命大,没有被冻死。恰逢大雪,朝廷搜查的时间缩短了不少,没有水可以吃雪,就这么挺了过来……”
“对不起……”许巍洲垂眼看着燃烧的火堆道。
“这件事与你无关。”黄璟瑜拍了拍衣服上的雪,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在府中没看见你,就来这边找找。”许巍洲把灯笼放在地上,撩起下摆跪在火堆旁,认真道,“黄将军、黄夫人,你们放心,璟瑜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会帮黄家翻案,还你们清白。”言毕,对着火堆叩了三个头。
黄璟瑜等许巍洲叩完头,淡淡道:“很多事,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就翻案这件事来说,你觉得,当年皇上真的是被人蒙蔽了吗?”
许巍洲愣了愣,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黄璟瑜平静道:“当年黄家的谋逆案,牵动了整个朝局,影响之深,不啻内乱。这案子,或多或少都牵扯到当今各权贵的利益。就连你的父皇,又何尝不是其中的受益者。”
许巍洲眉头紧蹙,问道:“你是说……这件谋逆案,是父皇默许的吗?”
“前朝战乱,高祖以武立国,包括我黄家在内的几大开国重臣,都是武将。然以武可以立国,却难以治国。武将在朝中权望过胜,皇帝则有分权之忧。如今皇帝威望尚在,可他百年之后,又如何能保这些重臣效忠于子孙?这也是为何,前朝会有那么多鸟尽弓藏的例子。”
“黄家谋逆案后,朝廷大肆裁减了武将的兵权,我父亲的旧部也分崩离析。与此同时,文官被逐渐重用。这一增一减之间,也还了整个朝局的稳定。”
许巍洲接口道:“那这么说,我父皇即便猜到黄家是被冤枉的,他还是顺势而为了。他要的只是裁撤武将手中的权利,而真相是什么,他根本不关心。”
黄璟瑜没有说话,躬身拿起地上的灯笼:“回去吧……”
许巍洲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他抓住了黄璟瑜的手腕道:“如果是这样,父皇根本不会同意给黄家翻案。”
“是。”
“你早就想到了……”许巍洲直直地看着黄璟瑜的眼睛,“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帮我夺储?”
黄璟瑜也直视着许巍洲的眼睛,久久无言。
“你有事瞒着我。”许巍洲双眉紧锁。
“你想要储位,我为你争来便好,其他的都不重要。”黄璟瑜的眼神飘向了远方,“自古君君臣臣,说的好不感人。可到头来,也不过是权利的一枚棋子罢了。有利则生,无利则亡,不过如是。”
“我不会像他们一样。”许巍洲坚定道,“你相信我。”
黄璟瑜淡淡笑了,转眼看向许巍洲:“权利是个好东西,可得之易,守之难。等到手之后,你会发觉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而权利越大,掣肘也就越多。我要求的不多,只愿你做个让百姓安居乐业的好皇帝,便已足够。”
“我会的。”许巍洲眼中闪着光,“但我也不会忘记对你的承诺。”
黄璟瑜没有说话,看了看许巍洲冻得通红的鼻头,伸手揽着他的肩缓缓往回走。
风逐渐停了,大雪后的夜空异常纯净。除夕夜没有月亮,天空中繁星点点,倒是更加明亮了。
两人行至一棵大树下,许巍洲突然拉着黄璟瑜,几下攀到了树顶。
这是军营中最高最粗壮的树,两人靠在一根树枝上,枝叶上的白雪簌簌而落。在这树枝上,视野非常开阔,可以清楚地看见黑夜中点缀的无数繁星。
许巍洲指着天空道:“看,北斗七星!”
黄璟瑜头枕在手臂上,听着许巍洲道:“冬季的星比较少,我特别喜欢在夏日里躺在树枝上看星星,经常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第二日才醒……”